顾愿霖正蹲在地上捡打碎的茶杯。
闻言头也未回，平静道：“无事，失手碎了茶盏而已。”
“我来帮你。”云翊蹲下身打算帮忙。
“不用。”顾愿霖倏然起身，将捡起的碎瓷片放在桌上，“别扎到手。”
“阿愿这是……在关心我吗？”云璟珩试探着问道。
顾愿霖懒懒坐在桌前，头也不抬：“我是担心云少主在我这里受了伤，我岂不是又多了一条罪名 。”
云璟珩听到“云少主”三个字，整个人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对不起阿愿，我不是故意骗你，一开始我只是不想暴露身份，后来我想过要告诉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顾愿霖霍然站起，双目通红，像一只炸毛狮子，“只是时机未到，只是事出有因，还是你有不能告诉我的苦衷？”
“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我的朋友。”顾愿霖声音有些发颤，“可偏偏是我最在意的人骗了我。”
“云翊，不，我该叫你云璟珩。”顾愿霖低头，自嘲般地笑道，“我是有多么不值得你信任，一路上这么多机会，你从未想过要对我说出真相。”
“是怕我有所图谋，还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不，不是这样……”云璟珩慌了神，顾愿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进他的心。
他怎么会不在乎顾愿霖的感受？
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小心翼翼，才会不知道如何解释。
其实那晚，夜探青莲宗的那晚，他本打算告诉顾愿霖自己的身份，可又不知道如何说。
他怕，怕顾愿霖会怪他骗了他，怕顾愿霖生气，更怕顾愿霖离开……
顾愿霖看云璟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骗的怒气和委屈又增三分：“那是怎样？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同我说，让你解释时又只会说对不起，你是不是觉得道了歉我就必须要原谅你？”
“云璟珩，你以为你是谁？”
“我……”眼前的人被这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云璟珩低下头，眼眶微红，最终还是只道了句“对不起。”
顾愿霖嘶吼过后才猛然发觉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可他刚吼过人，又不想弱了气势，于是背过身，闷闷道：“我累了，要休息，请云少主离开。”
良久，身后才传来有些颤抖的一个“好”。
可云璟珩没有动身。
顾愿霖忍不住回头，语气却还是强硬：“云少主还有什么事？”
“这个给你。”云璟珩将一个方形物件放在桌上，“既然你想和我划清界限，那我们便分清些，这是你找到的，不管是真是假，任凭你处置。”
云璟珩说完也不看顾愿霖，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顾愿霖望着云璟珩渐渐消失在廊下的背影，怅然若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真的只是因为被骗而心中愤懑吗？
其实他早就猜测云璟珩的身份不简单，也知道他是有事瞒着自己。
他和泠风寒时不时的针锋相对和打哑谜他都看在眼里，看似浑不在意，实际他心中没那么糊涂。
他怀疑过云璟珩，所以他询问云璟珩和武林盟的关系。那晚云璟珩熟悉地带他逃出青莲宗，他也察觉出不对劲，所以他看似不经意地感叹。
很多次，他都期望云璟珩会主动告诉他实情。所以，纵然他有疑问，他也从未想过去质问。
只是，最终没能等来如实相告，而是在今日这样的场景，一个最糟糕的场景，他被迫知道了真相。
不知道是失望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
折腾了大半天，顾愿霖真的有些累。
他无力地坐在桌前，掀开包裹桌上那件东西的绸布。
果然是悲离心经。
顾愿霖心底划过一丝冷嘲，当初宁愿不要解药也不让他拿这东西去做交易，如今就这么轻飘飘的将它送人。
看来是真要和自己再无瓜葛。
顾愿霖对悲离心经不感兴趣，他随手扔到床上，然后人也一骨碌躺了上去，蒙起被子睡觉。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去，落日无光，一点点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阿言，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很快就回来，乖，听话。”
“好，我最听话了。”
“妈妈，你在哪儿？妈妈！呜呜……妈妈，我听话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我等不到你，等不到你了……”
“交出来，就是你偷的，你这个小偷！”
“不是我，这是我的玻璃球，是我妈妈买给我的。”
“才不是你的，你妈妈不要你了，你这个撒谎精，小偷，没妈妈要的小孩！”
“不是！我没有偷东西，我妈妈没有不要我！我妈妈说让我等她，她不会骗我！”
“不会！”
“我没有偷东西，没有……”顾愿霖口中呓语，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粗喘着气坐起，渗出一头冷汗。
又做噩梦了。
房间内未点灯，漆黑一片。
窗外没有月色，顾愿霖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突然，只听外面响起阵阵嘈杂声，接着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走水了，走水了！”
顾愿霖跳下床，来到窗边，只见对面的院落和南面方向均燃起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明亮。
顾愿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刚想跑出去看看，转念想到了什么，又坐回了床边。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的脚步声和嘈杂声渐渐散去，四周又恢复成一片静谧。
顾愿霖没了困意，坐在床边发呆。
“布谷，布谷。”他突然听到几声鸟叫。
“哪来的鸟？”顾愿霖心生疑惑，旋即手摸上碎星，在黑夜里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乌云散去，遮住的月亮露出身影，将廊下照出一片光亮。
窗外闪现出一人的身影，一把折扇摇的装模作样。
顾愿霖立时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一翻白眼，抱着剑翻窗跳出。
临走又顺手将扔在床上的悲离心经揣进怀里。
呃……别被偷了。他想。
外面不见人的踪影，顾愿霖环顾四周，突然额头被一颗果子砸了一下，疼的他“哎呦”一声。
“笨蛋，小声些。”泠风寒在栾树上盯着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