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界的尽头，涌动着无限的黑，连接着地界的天和地，若竖起来看，仿佛一道被切出来的伤口，这黑是尚未切断还在黏连的“肉”，又或是从伤口处冒出来的血。
黑白飘至，站在黑的边缘，恭敬行礼：“陛下。”
黑中传来龙华大帝威严如雷的声音：“和鸦弓一起，速去人间，护好少主君。”
黑白一凛，可又不解：“少主君应无性命之忧。”
“方才，万山界异动惊动了妖界，他们派了霸道蛮横的龙族去人间。”
黑白瞬间明了，少主君现在是人类的身份，若龙族发现了，定会想方设法地把少主君拐回妖界做那劳什子的妖帝，一旦少主君做了那妖帝，会自动解除“地界少主君”的身份。
地界绝不能失去她。
“是。”
黑白肃声领命，刚要退下，无尽的黑中又传来威严如雷的声音：“我宝贝孙女儿身上那法术，还不到解除的时候，且让她玩儿个尽兴。”
“是。”
黑白再次明了，难怪还派了鸦弓，这是要一明一暗，不解除少主君身上的法术，他们其实无法名正言顺地保护她，鸦弓已修出人身，方便行动。
……
玄门。
凌香芙忽地惊醒，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循着气息来到正殿，敞开的殿门前，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物背着双手立在那里，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似是远处的群山，又似是视线尽头的星空，又似是玄门山下。
今夜，月明星稀。
“掌门，您竟出关了！”
凌香芙步至这人身后，停在他侧后方不再上前。
她惊讶极了，此前，灵脉出事，那么大的事态，掌门都没有出关，甚至气息都没乱，并且现在也不是他之前说好的出关时间，突然出关，是玄门要发生什么比灵脉还要严重的事吗？
她一下肃穆起来。
周艮温和道：“上前来。”
凌香芙这才抬步上前，与他并肩，发现他看的是远处的群山，也是尽头的星空。
“掌门？”
“我单字一个艮，取的意是八卦之一，代表山，因为家里算我命理，说我与山有缘，小时认山为母，大了靠山生存，再后来，进山修行，然后又做了这山上玄门的掌门。”
凌香芙安静地倾听。
周艮语意温和地继续说：“我一直都很奇怪，我所行之事，别人也有做，为何独独说我与山有缘？这算什么有缘？”
凌香芙表示赞同地轻轻点头。
周艮：“直到我这次闭关，恍惚间进入一方小界，我才明白其中道理，我确实与山有缘。”
凌香芙心生敬佩，掌门实力低微，但心态极佳，悟性惊人，竟能感念到其它世界，这是连她都做不到的事，但凡她能做到，也不至于寿命所剩无几了。
她想要细听，但他却停住不往下说了。
几息静默，周艮说起别的话题：“这次的机缘争夺战，不容有失，玄门未来如何，就看这一战了。”
凌香芙不禁吃惊，“以现在三气的平衡状态，不会是什么大的机缘，怎会如此重要？”
若真这么重要，严珩师父在看星象时，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只说了一句“风起云涌水漫天”？连个暗示都没有。
她念头刚转完，突然感应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周艮：“妖界来人了，龙族，两名，妖气大增。”
他眼眸微垂，看向山下，“地界也来了，鬼族，两名，鬼气大增。”
凌仙表情严肃，“掌门，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
周艮微微摇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皆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你修行进入瓶颈，不是你悟不到，而是不让你悟……”
话未说完，他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缕血。
凌香芙大惊，“掌门！”
她忙要为他运功疗伤，却被他制止。
周艮轻叹，“果然啊……”
凌香芙眼神指责：“您可是掌门，您竟以身犯险。”
周艮拿出一方手帕，擦去下巴上的血，问道：“严珩可否及时出关？”
凌香芙感觉了一下，“难说，他正是悟道的关键时候。”
周艮叠起手帕，“那你去吧，为了玄门，我们不得不卑鄙一次。”
凌香芙微抿唇，“我反正快死了，倒没什么，不怕骂名，但各家肯定会联合起来阻止。说是玄门统领玄学界，却不过是各家为明哲保身把我们推在明面上罢了。”
周艮：“我会解决。”
凌香芙眉心紧锁，“掌门，您能否说实话，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
周艮静默，半晌，缓缓回道：“玄门存亡。”
凌香芙悚然，她有想过玄门恐会遭受重创，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态竟这般严重，难怪掌门会提前出关，但问题是……
“危机来自哪里？”
她不懂，脑子里转过种种念头，都想不通，“难道各家要自己站在台前了？但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啊。难道是妖族回归人间，要对我玄学人发起战争？”
种种念头里，只有这两种最有可能。
周艮无奈地轻瞥她，“你忘了……”
“人”字已在嘴边，但鲜血先流了出来，修为隐有跌境的征兆，他不禁苦笑，事已至此，他终于明白，天道要兴的是凡人，而非他们玄学人、修行人。
“掌门！”
凌香芙扶住他，脸色紧绷，“算了，我不问了，不要再泄露天机了，棋子就棋子，天上、人间、地下，又有谁不是棋子？”
周艮叹息，是啊，谁不是棋子？
大势不可违，更不可逆，细看历史，一直在进步的是凡人，然而，仙、神、妖，连他们玄学人自己都看不起凡人，一步一步地和凡人划清界限。
他之前始终以为天庭设立的愿达公司，是方便那些神、仙收取信仰，但现在再看，其实是为了不让天庭脱离了凡人。
最早明白这个道理的是鬼族，因此，才让出地盘建立地府，并允许人类召唤鬼族。现在，妖族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派了使者来人间，幸好，他身为玄门掌门，明白的也不晚。
可是，契机在哪儿？
玄门的生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