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的动作依旧优雅而克制，但与平日独自进食时的机械感不同，此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度。
窗外是流淌的河水与阑珊的灯火，窗内是温暖的光线、美味的食物，以及对面那个笑语嫣然的女孩。
谢陈看着白洁因为吃到美味而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样子。
看着她嘴角沾到一点糯米藕的糖渍，她几乎是下意识伸出舌尖舔掉的可爱动作，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种淡淡的暖流，悄然流淌过他冰封的心田，所过之处，坚冰微融，带来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悸动。
他不太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它并不让人讨厌，甚至……有点贪恋。
就在这时，白洁忽然放下了筷子。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陈。
脸上带着一点点的好奇和狡黠，轻声问道：
“谢陈小宝，”她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柔软，“你……谈过恋爱吗？”
“……”
问题来得突然而直接，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了谢陈刚刚泛起涟漪的心湖。
谢陈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对上白洁那双充满了好奇、却又隐隐带着某种期待的目光。
窗外的灯火映在她清澈的瞳仁里，仿佛碎钻般闪烁。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暧昧。
他沉默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少见的、类似于茫然和无措的情绪。
恋爱？
这个词汇离他的世界太过遥远。
他的过去充斥着生存、战斗、谜团和另一个自己的记忆碎片，那些灰暗的、沉重的色彩里，从未有过“恋爱”这种明亮而柔软的存在。
他看着白洁，女孩的脸上带着纯真的好奇，没有丝毫的恶意或调侃，仿佛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他更多。
时间仿佛被拉长。
运河画舫上的丝竹声隐隐传来，店内的低语和碗碟轻碰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良久，在白洁的目光由期待渐渐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时，谢陈才几不可闻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
白洁愣了一下……
随即，那双大眼睛里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更多的光彩，一种混合着惊讶、欣喜和某种“果然如此”的情绪在她眼底漾开。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甜甜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哦……”她拖长了语调，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糯米藕，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谢陈说，“……我就知道。”
然后，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块糯米藕，耳根却悄悄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谢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异样的悸动感愈发明显。
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听到答案后会是这样的反应，但那抹粉色，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不经意间扫过了他的心尖。
他移开目光，重新望向窗外，河面上的灯火似乎比刚才更加璀璨了。
这顿饭，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种朦胧的、暧昧的、带着丝丝甜意的气氛，在餐桌之间悄然弥漫开来，将两人温柔地包裹。
从“忘忧小筑”出来，夜晚的凉意更深了几分，但空气似乎格外清新。
运河两岸的灯笼全都亮了起来，晕染开一团团温暖的光晕，与对岸现代建筑的霓虹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古今交融的迷离画卷。
白洁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丝毫未鼓的肚子，脸上还带着饕足后的慵懒和愉悦。
她很自然地，再次轻轻拉住了谢陈风衣的袖口，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吃得好饱呀！我们沿着河边走走吧，谢陈小宝？”
她仰起脸，呵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变成一小团白雾。
“嗯。”
谢陈没有异议，任由她牵引着方向，迈开了步子。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铺就的河岸步道上。
夜晚的风吟巷比傍晚更加宁静，行人稀疏，只有潺潺的水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笑语。
走着走着，谢陈的脚步微微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轻轻调整了一下步伐。
不着痕迹地走到了靠近马路的一侧，将白洁护在了更靠近河边、更安全的里侧。
这个动作细微而自然，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刻意去想，只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想要保护身边人的反应。
白洁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
她微微侧头，看着谢陈在路灯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的冷峻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悄然蔓延开。
她没有点破，只是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握着袖口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一个苍老的吆喝声吸引了白洁的注意。
“卖烟火咯——好看的手持烟花棒——”
只见一个穿着厚棉袄、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守着一个简陋的小推车。
车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烟花，其中最多的是那种细长的、燃烧起来会迸发星星点点火花的手持烟花棒。
“呀！是卖烟花的爷爷！”
白洁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立刻拉着谢陈快步走了过去。
“他真的好多年没出来卖过了！我小时候最喜欢买他的烟花了！”
她蹲在小推车前，兴致勃勃地挑选着，最后选了几根看起来最普通的银色烟花棒。
付完钱，她拿着那几根细长的纸棒，献宝似的举到谢陈面前，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兴奋。
“谢陈小宝，你看！我们放烟花吧！这个可好看啦！”
谢陈看着她手中那几根其貌不扬的烟花棒，又看了看她亮得惊人的眼眸，沉默着，没有反对。
白洁低头想在口袋里找打火机，摸索了半天，却尴尬地发现空空如也。
她抬起头，有些懊恼地嘟了嘟嘴：“哎呀，我忘了带打火机……”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那光芒甚至比周围的灯笼还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