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灵就这样被软禁了。
吴氏歇在房里,今日二老爷休沐,就依靠在一旁听着吴氏看账本。
太傅府开支不算小,有着寻常高门贵户都有的,戏班子,花木匠人,厨子,绣娘,甚至还有织布娘与家庙。
这所家庙也是祠堂,里头供奉着牌位,寻常不允许有人靠近,怕扰乱长辈英灵。
吴氏的算盘摆在旁边,刚算完一场,此刻正由旁边的婢女按摩手腕呢。
李晟对这位妻子的态度已经称不上浓情蜜意了,或许是头两年接连生出的两个女儿让他一而再地失望,即使后来儿子呱呱坠地后,李晟对吴氏的态度也不如从前热烈。
吴氏能感觉得出来。
丈夫这儿的心笼络不到,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李晟道:“打了两下算盘就娇贵得要让下人替你揉手腕,不若全让旁人替你,省得自己吃苦受累。”
吴氏听他这话,好笑地问:“旁人?谁?”
李晟没头脑地一秃噜嘴皮子就说了:“三弟妹。”
“三弟妹?”
江氏。
吴氏的眼睛眯了起来,对丈夫说的这些话,她心里像是被人瞧了打鼓,有些发慌。
“是啊,她比你聪明,而且你不已经怀了?母亲知道这事儿吗?”李晟淡淡道,他的这个儿子李珚一点儿不像他,全然被他母亲给宠坏了。
李晟寄希望于这新生子,一定得是个儿子,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火热,吴氏感觉到账付的目光直直地落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没由来一紧张。
还不足三月,她没有往外说,只告诉了自己的枕边人。
——是的,吴氏是想用腹中的孩子来留住丈夫岌岌可危的对她的在意和关心。
李晟已经许久没有与她同枕而眠了。
吴氏抽回了婢女手中自己的手腕,面色冷了下来,语气也变淡了,但李晟并没有发觉,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想象中。
他自觉这个决定想得不错,妻子有孕若再操持,万一有损孩子怎么办?理应是以孩子为先才对。
可李晟那毫不留情的贬低,还是以另一个女人来打压自己的妻子,一想到这儿,吴氏的心就泛酸。
李晟就是这样说话不得人心,若是她加给的是李昌,何故受这么多委屈呢?
一想到李昌,心思就又飘到了李毓灵身上。
李毓灵被老夫人软禁,还是听了她的话才这样做。吴氏一想到这个原因,就忍不住笑。
她在沾沾自喜,李晟对她莫名其妙的高兴感到不解。李晟不理解吴氏的处境,也不贴切她的心,他翻了个身,将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吴氏看到丈夫的背影,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到底是不喜欢李晟,从前的权宜之计,如今的寝食难安。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争风吃醋,她心里发苦,将李晟想象成李昌,才有了她所剩的这些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思念李昌,现在看着她唯一的儿子,竟是觉得他与他大伯越来越像。
因为怀孕而将手中的权利让出去的蠢事,吴氏不会干,她现在唯一的安全感就是来自老太君给她的执掌中馈的权利。
孔南椿还在时,轮不到吴氏,那个时候她还年轻,她不怕;但如今若是失去了这权利,落到了江氏手里,太傅府的资源会在暗地里一股脑地倾斜向三房,赶在分家之前,江氏肯定会狠狠捞走一大笔。
江氏得到的越多,她得到的就越少。
左右老太君不会委屈了大房,剩下的,就全靠二房与三房的本事了。
一想到本事,又不免将小叔子与她的丈夫比较,先不说李昱模样脾气都好,再说他在朝廷上的官职,也比李晟高了一品。
比不过李昌,也比不过李昱,吴氏气得牙痒痒,她这丈夫,是仗着什么说出江氏比她聪明的?是啊,她是愚笨,这才嫁给了他,活活抛去了自己的幸福。
吴氏越想越气,一点儿都不想跟李晟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将账本一甩,出门去了。
李晟听着妻子风风火火的动静,越发觉得温柔可人性子的难得。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吴氏这儿一出门,江氏那儿就得到了消息。
这两日后宅都风平浪静,或许是开春,人都犯懒,不想动脑,就安分了些。但江氏知道不会太平太久。
太傅府中住着出嫁了的姑奶奶,李晚与她的丈夫子女还有一大群仆妇的开支都是公中在出,但李晚的丈夫庄昌龄的俸禄却不冲入公众,这就致使太傅府有一部分的钱是完全打水漂的。
江氏不得不承认李琨和的优秀,以及未来太傅府定是落到他手中,但在分家的时候,江氏也希望有更多的钱可以分到三房。
而不是慢慢地被李晚这一家给吞噬干净。
李晚最好能快些从太傅府搬出去,而她,也最好快些从吴氏那里分到更多的权力。
江氏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几分开心的笑,在她娴静温柔的脸上线露出不同于平常的狠辣,她身姿卓越,这样的表情与她的身段与气质搭在一起,有种别样的滋味。
“二姑娘那儿如何了?”江氏问。
这府中在游园会举办的短短三日之内,她以暂执管家之名偷偷将各个地方都换上了自己的人,虽都是边缘人物,但利于她洞悉一切的动向。
江氏很快知道了李毓灵被软禁第一日的所有活动。
早晨睡得比从前晚了些,不出门,吃了早膳后继续待在房中,午膳后出门晒了太阳,睡醒后大房的女医来给她请平安脉,然后就再也没出屋子。
江氏听完,暗想这老太君就光这样软禁李毓灵,也不说因为什么,也不做点什么别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的老太君,也同样刚听完葳蕤居今日的一切动静。
但老太君知道的消息比江氏的详细多了,毕竟是由李毓灵的一等婢女枣冬亲自传过来的。
老太君没说话,静静地听完后就入睡了。
另一边的蔻枝却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