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雪化,残雪映了黑川,将那茅山染的冷峻了些。
那龟厌终日洞中看那师祖堪舆图样,自那宋太祖建朝时起便是定都于汴梁。
若说这都城汴梁倒是不如那神都洛阳。这赵家老大却也曾有过迁都的打算。
《宋史》载“上生于洛阳,乐其土风,尝有迁都之意”。
然此句却让这宋家老二赵光义着实的吓了一跳!
迁都?老子的嫡系都在开封附近,你要迁都?不成!
便“叩头切谏”言:“在德不在险”。
意思就是大哥乃大德之人,真的贪恋着山河之固?
于是乎,这马屁便是拍在了他大哥的心缝里,这迁都之事便也作罢。
那龟厌也在那先师祖们的堪舆遗留中找到那乾德四年洛阳城堪舆图册。见上虽有批注,却也被那火烫去,而不可见也,看来也确有此事也却也无从查证。
又找了历年的皇室陵寝堪舆,倒是有所记载齐全。
只是乾德二年,那太后杜氏,更谥昭宪,合祔安陵。
却得一个离卦,此为一个“易”。也就是这里是个变数。
因为“离”为阴卦,然却应对了一个“火”。
其卦具有阳亢之气,但凡是什么东西亢,便不是什么好事。
虽有引四水入得开封城,开水门七座,成水七陆十三,门不对开,以聚生气。城中湖泊遍布。
以期以水气调和那阳亢。这样一来,则主国富民强。
至此汴京城大部已成型。经百年而未做更改。
后有元丰三年,便结合了天星应对地脉再测,便是师父与那程之山师叔看的那次。
此时又有“易”,呈“目七”之相,于是乎,便留下“龙踔一目”之言。
且是留下璇玑文卷与他,且说艮岳面目,且语焉不详。这三个“且”着实的让人一个废解。
这龟厌终日在那洞中找寻答案,倒是养了神,静了心,但是这身上却是个大不爽。怎的?落不着个动,手脚便是如同生了锈一般的不自在。
不过,可喜的是,脸上那无来由的伤,却只留下个铜钱大的疤痕,倒是个不疼不痒。
然在那四季如春的修仙洞中却仍觉寒气入骨,而后,便是手脚麻痹而不可站立。
龟厌自襁褓之时便待在茅山,亦是个自幼修行之人,按说应不受着寒暑侵扰。不过让他自己都奇怪的是,往年也不是如此,却不知这今年却是如何?
却在前些日突然无状脸疼,到如今却是湿寒阴冷,手脚麻痹而不可动。且是自己拿了杯珓,摔来掷去。倒是算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最后,却得了一个邪门,倒是让他掷出来一个“灵牌珓”,便吓得赶紧与各位师祖跪了烧香。
什么“灵牌珓”?就是一个杯,或一个珓是立起来的。也叫立卦。俗称“灵牌珓”。这玩意且是个大凶。不然也不会起了一个这么不祥的名字。至于凶到一个什么程度?倒是有句俗话说它,见到灵牌珓,能跑赶紧跑!
于是乎,这货便是安生下来,不再去追究这脸上的疤,和周身的寒冷。
幸得那掌门师兄,和那师兄师弟常来照拂,每日诊脉服药也不见的大好,虽是病痛,却觉着师兄照拂,恍若回到师尊尚在之时那一团的和气,这心下便是个欣欣然。
连续一个月来的苦读,今日,却觉手脚不似前些日那般僵麻而不可动,便下得榻来,试着行走几步。倒是一个无碍!
心下暗自庆幸道:此番倒是好了麽?
正想了,却忽然听到有人窃窃嬉笑,倒是寻了几番,却是个无人。心下且在怪异之时,却回头看到那众师尊的画像无风自动。
便又心生怨怼,便舒展了几下手脚,回头望那师父的画像,口中埋怨道:
“你这些老头绕是惫懒,诓我看书便是罢了,却信我不过,废了我腿去,几时与那之山师叔同流合污了去?”
洞中那些个画像,灵牌自是没人理他。
那龟厌见这手脚有是自家的了,便裹了皮裘,穿了暖鞋到得洞外,顿觉簌雪回风倒是爽朗。
且裹了皮裘站那修仙洞门口看那道士洒扫山道。
仔细看了,那为首之人却又是那孙伯亮。
心道:这厮倒是命犯太岁麽?且是犯了什么罪过?这几月净见他扫山了。
想罢便又是性起,自那洞边残雪中握了一个雪球望那孙伯亮背上砸了。那孙伯亮挨了雪球,回头见自家的小师叔躲藏了,便赶紧放下雪铲举手空叩,叫了一声:
“师叔。”
这倒让龟厌有些无趣,吧唧了那淡出个鸟来的嘴,心道:你这鸟人,倒是喊个冤,道个怨啊?却是如此前撅后躬的,弄的好像是我以大欺小一般,且是让人不好发作。
心内虽是埋怨,却看那孙伯亮面貌倒是想起他那死去的师父。
说起他那师父也是命苦,刚是挨到那“炼神返虚”却为随师父降伏那青眚,以至阴煞入体,以至于真元耗尽也不得一个化解,挣扎了不过一日,便兵解于汴京。
这练气士来说,本就是个修行不易,便是挨得那风吹日晒吸纳日月精华,餐风饮露受得风雪之精。只求自身而不假借外丹提高修为,炼的是“胸中五气” 清虚无为为基,夺天地之灵而修行。
内丹术筑基气功分三境界,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练气士,且是需得先天根苗方可有成。也就是这玩意看天赋。不是这块料,你就是练到天荒地老也就是那样。没天赋的若是硬练,顶天了也就这孙伯亮模样儿,再若精进却是需得奇缘了。
可这孙伯亮更是命苦,尽管他师父自他年幼上山之时便是悉心调教,却只是十得其二也。
只到“炼精化气”、“纵气为剑”他那师父便撒手人寰,于那汴京城中兵解。
无师父引路,那孙伯亮便再不得精进。
龟厌想罢,便裹了身上的皮裘,自藏身处现身,缓步向他走去,问道:
“可有精进?”那孙伯亮听罢却是左右小心的看了下,心下道,今天倒是出门没看黄历,怎的遇到这茅山的混世魔王来?倒是不敢说出,只得躬身轻声道:
“师叔面前,不敢言精进。”
那龟厌见他如此谨慎却是有些心酸。
这无师之人,且不只是少了传承那么简单,却也因本门势微,无人照拂便处处需加了小心。
盖因失荫,如那没娘的孩子般的寄人篱下。
原这世道便是个如此,倒是怨不得人心。本不以为然。
不想着茅山清修之地也能见这冷暖,倒是让龟厌心生怜悯。
其实也怪不的这孙伯亮不与他亲近,只是这眼前的小师叔确是个异类。冥顽无状且不去说他,但这道法且是个异类。
这话且是怎的说来?
这三茅大宗,道法修炼何止百样。这小师叔!每样只学三月便是不肯再学,原因居然是“不肯超越各位师尊!”。
这话说出来且是个得罪人来,不肯超越师尊也罢,你还给弄了个“各位”,怎的,茅山搁不下你了?
于是乎,此话且是让各位师兄皆侧目,视之为异端。
只因常听那师祖说这小师叔不成器,亦常闻听着小师叔被师祖责罚,仅是罚去烧丹喂鹤便有十年之长。
自家与这师叔年岁小不过两个春秋。看他平时无状,却时常惹祸,让师祖责骂,且只顾玩乐且无心修行。
以致这孙伯亮开始便以为这懒懒散散的小师叔,只是一个丹鼎道士,且是一个不以为然。
却有一日听他师父懊恼道:
“你这小师叔早已入‘炼神返虚’之境。原先不知,只是我当时未破此境才不能识他。”
见师父表情黯然,虽是个心有不甘,然,此话让那孙伯亮着实的吃了一惊。
诸如龟厌此类倒是让人生气却也无奈。
上学的时候经常遇到整天的玩耍或陪着你玩耍的人。但是气死人的是,这货学习也比你好,体育也比你好,甚至还比你会玩!这就没地说理去了!
“天赋”虽说是个唯心,但这玩意真的有,还是极其重要的,也是让人最无奈的。
任凭你百般努力,却不如那人一路玩耍着却遥遥领先于你,你就是把油门踩到油箱里,也看不到他的车尾灯。妥妥能气死人也。
想这孙伯亮也是怄气不止。
何止他怄气,估计龟厌这帮师兄弟都看着他这悠哉悠哉的小师弟,都怄气的想要吐血。把它抓过过来解剖一下看看,估计也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那孙伯亮正在想着。却听那龟厌望他道:
“耍来,与我暖身。”
孙伯亮却是谨慎,躬身道:
“怎敢冒犯师叔。”
龟厌见那孙伯亮谨小慎微,心道:倒也怪不得这孙伯亮。自那大师兄死了之后,他却无人荫护。只伤那野生道人郭京之事,便让他到现在也不得一个清爽。如今却有让自己逼着和自己切磋。万一有个闪失,只犯上这一条,就够将他逐出茅山了。
看那孙伯亮如此,那龟厌笑道:
“无妨,大师兄不在,我等叔伯皆为尔师。”
孙伯亮听罢,见此番着实的拖不过也,便双手抱拳,说了声:
“师叔得罪。”
说罢,便双手相离,催了气。片刻,便见手指间虚幻的气剑莹莹显出。
虽是虚无,却灵光频现,两连于两指之间。
此乃气剑也。那龟厌看罢心道:也是不错了,至少是由心而发,不需那做的手印,也不需化符念咒的折腾个半天。只是这手指粗细,且芒有余,则气不聚中的,看上去有些不太给力。
那龟厌看罢倒是有些拿不出个手,便是笑道:
“诶,莫要小家子气。”
孙伯亮无奈,只得提起凝神,双手张合再将那手中气剑凝聚。
而此时,却见静之掌门走来,身边小道士见了皆躬身施礼,便要上前通禀,却遭静之掌门伸手拦下。用手点了那正在对阵的两人,轻声道:
“用心看了。”
众人不语,看那龟厌与孙伯亮演习气剑。
那龟厌等了一会,见那孙伯亮已将那气剑揉成三指粗细,便道:
“你那师父且不曾藏私也,攻来!”
孙伯亮心实便是一剑攻来,却也是往那龟厌身侧,也不敢攻其身也。
却见那龟厌也不躲避,直接用两指夹了那气剑,引到自家胸口。
孙伯亮见了心下大惊,饶是平时勤加修炼,这气剑却是由心收发,却也是惊的那孙伯亮手忙脚乱。慌忙收了气剑,便抱拳道:
“小侄万死……”
话且未说完,便听身后有人与他道:
“这货嘴脸着实让人生厌,断不是甚善类也!扎他!”
此大逆之言,吓得那孙伯亮赶紧回头观看,却见另一个龟厌负手站在身后。此状,饶是让孙伯亮慌乱不堪。却看身侧的小师叔叫了一声:
“收!”
那孙伯亮身前的龟厌便做一段朽木掉落在地上。
众人惊呼,那静之掌门却抚须微笑。
边上有小道问:
“掌门师公,此乃障眼法麽?”
却见那静之道长挺胸叠肚,骄傲了道:
“非也!此乃元神换位,亦称分身。”
哇!这么高级的玩意啊!顿时听得身边的小道士两眼直冒小星星。纷纷羡慕道:
“我等何时能到如此修为?”
那静之掌门且是捋了长髯,颌首笑道:
“勤加修炼,磨的丹田,生了内丹,元神自有。”
见那掌门一派道骨仙风的如此说来,那帮小道便欣喜若狂。
饶是各个摩拳擦掌,如同得了真言一般,仿佛此等法术稍加修炼便唾手可得。
静之掌门说罢,便不理这边小道群情激昂,径直走向那龟厌。龟厌见他来,笑道:
“哪见过你这掌门,四下闲汉般溜达,却也没个行止。”
静止掌门也不理他,对那还在愣着的孙伯亮道:
“还不谢过你这小师叔?”
听罢此话,那孙伯亮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然却是一个手忙脚乱,又想见过掌门,又想谢过师叔,倒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两人见此大笑,那龟厌道:
“饶是大师哥厚道,教出这老实徒弟来。”
静之掌门听了,揶揄道:
“幸好是那大师兄,若换做是你,却不知要调教出怎的个混世魔王也。”
说罢,吩咐那旁边不知所措的孙伯亮道:
“在此处站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还未等那孙伯亮说话,那龟厌却抱怨了一个甩手,道:
“得,祸事来也!”
静之听了这怨怼,且不多言。边扯了那龟厌走路,边道:
“便是说与你听,左右又不是你去,你且在此养病吧。”
龟厌听罢挣搓道:
“说与我知,又不让我去?且是可可的挠心,你倒是说它作甚?”
静之道长听罢,沉吟了一声,怪异的看了他道:
“咦?你这妖孽……”说罢,便是一抓甩手,道:
“也好,不说也罢,告辞。”
一言不合的就要走路,却被龟厌一把死死抓住,面带哀求道:
“活不过也!你这师哥,怎的放出个屁儿用手掩?”
两人打着嘴仗连拉带扯的一同进了那修仙洞。
此为何事?
却是京中有些异样。
今冬奇寒,这寒来的怪异,且不能气温骤降而言。按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断崖式的降温。冷到什么程度?岭南有雪,太湖结冰。
然,更怪异的是,京中雪化之时,那大庆殿艮位基角却见有污水自砖缝渗出。
这件事虽是个怪异,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工部便请了旨,加以修缮。
却不成想,这一修,倒是修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