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县的街道之上并不怎么热闹,因为嬴政这位皇帝陛下如今下榻蕲县的缘故,蕲县已然是戒严了,只有在规定的时候,才会有规定的人能够出行。
如今正是下午,田里的劳作快要结束了,那些即将从田里回来的种地人家需是立刻回到家中,若是过了时候,那便是要给自己惹麻烦的。
而这个时间,蕲县内的商贩倒是可以出来售卖货物了,正好能赶上那些种地人家回来的时候,货物便是可以售卖给他们,只不过只有这么一个销售对象,众多商贩的生意都是惨淡的很。
如今的蕲县街道之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售卖货物的商贩,一种是正要回家的种地人家,除此之外便再没有第三种人出现。
甚至是连监督城内秩序的官差都不会出现在明面上,秦法之中许多刑罚都是连坐的,故而就算没有官差的监督,这些百姓也都会互相监督着,生怕有人犯事给自己牵连了进去。
只不过在如今的街道之上,却是忽然出现了三个异类,一个贵公子打扮的少年,一个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男人,还有一个缺了一只眼睛的壮汉。
三人正是嬴佑和张良还有许七,今日的嬴佑同之前在洛邑一样隐匿了自己的姓名身份,算是微服私访吧,只不过这时候他的身边与上次带的人想比略有不同。
许七还是充当着护卫的角色,可陪嬴佑一起微服私访的人却是从李斯换成了张良,自出了嬴政下榻的府衙之后,嬴佑便是同张良介绍着如今蕲县的情况,同样也告诉了这个韩国公子秦法的那套连坐手段。
“秦法过于严苛了。”张良在听完嬴佑的话后眉头微微皱起,一边同嬴佑走着一边开口说道,“连坐连坐,那位商君如此行事,自然是对人心把控精妙到了极点,可若是长久下去,不会好的。”
嬴佑听着张良的话露出了一个玩味笑容,却是并未开口,而是示意张良继续把话说下去。
看着嬴佑的动作,张良愣了一下,接着便朝嬴佑继续开口道:“如此规矩,太过是说一不二了,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人都说法不容情,可若是这法太过无情,人又岂能愿意?”
“如此严刑峻法,用在先前列国交战的乱世自然是无妨,那时候乃是大争之世,国与国之间强则并,弱则亡,若是不行此法,那最后死的就会是自己,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如今的秦国已然一统了天下,再行此法,便是显得太过于不近人情了,这些百姓终究是人,不是器物,何况就算是器物,也不能如此对待啊。”
张良这般说着,而后便看向了一旁的许七,对着后者笑道:“许七老哥对于弓箭的用法出神入化,每次将弓拉到极限之后,都是能将箭矢射出一个超乎常理的距离,秦国也是一样...”
“将百姓心中的那根弓弦绷到极致,射出的箭矢自然要更快更远,可是许七老哥每次射完箭之后,射箭用的那把弓便也是崩坏了,秦国也是会如此的。”
“一张弓可以拿来更换,可是一个国呢?如何换?”
在听完张良的这番见解之后,许七并未做声,而嬴佑则是笑着对张良说道:“你这算是给我出谋划策?”
“这如何算得上?”张良摇了摇头,接着对嬴佑摆手说道,“不过是说些自己的看法而已,你们秦国的君臣对于这一点自然清楚,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嬴佑见到张良这般模样忍不住一笑,也不去故意给他难堪,转而笑问道:“那看起来你是不会告诉我该如何解决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张良如此说道,接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继续开口,“秦国是靠这一套秦法一统天下的,你的那位皇祖也是靠这套秦法做事的,若是忽然要从根上改变秦法...”
“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啊。”
嬴佑听着张良这般言语摆了摆手,随即说道:“就算想改,能改,也不会是在现在的。”
张良闻言轻轻点头,他清楚嬴佑的意思,如今的秦国面临着的威胁近在眼前,若是在这个时候动秦国赖以为生的秦法,那还怎么做接下来的事情?
而就在二人谈话的时候,他们也走到了一条较为繁华的街道,这里聚集的人比其他地方多上不少,不过也就是那么两类人,路边的商贩冲着回家的种地人吆喝着,后者要不当没听见,要不就停下来买几样东西。
嬴佑见状也领着张良和许七缓缓朝着那条街道走了过去,而他们刚刚出现在那些人的视线时,便顿时引来了一阵嘈杂。
看着这样一幕,嬴佑无奈一笑,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打扮引人注目了,自己和张良还有许七的打扮,既不是商贩,也不是种地的人家,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可不就是引人注目了嘛。
就在看到嬴佑三人的同时,已经有脑子转得快的直接去报官了,他们可不想因为嬴佑三人的冒失被连坐了进去。
而此刻周围的人看着嬴佑三人,心里也都是在悄悄咒骂着...
哪里来的小鬼,不知道官府不让随便出行吗,还敢在大街上瞎逛,找死不是?
嬴佑看着有几个家伙去报官了也没阻拦,只是无奈笑道:“这还隐匿个什么身份?一会儿就‘真相大白’了!”
张良此刻看着嬴佑的目光略带几分幸灾乐祸,继而开口说道:“你这个秦国太孙,算不算是让你们秦国自己的秦法给坑了一回?”
嬴佑闻言没去搭理张良,而是迈步走向了一处商贩的摊子,而那商贩在看到嬴佑之后跟看到什么灾星一般,连连摆手说道:“我说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官府都说了不让随意出行,你怎么还敢乱逛?”
“已经有人去报官了,你要是现在赶紧回去的话,说不准还能解释一下,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反正俺们没包庇你什么,有人检举了你,俺们也不会被连坐进去,只不过你小子定然会给抓进牢里的!”
对于那商贩的话嬴佑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拿起那商贩摊子上的一个簪子打量起来,而后在那商贩讶异的目光下问出了一个让那商贩直接无语的问题,“这个簪子...”
“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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