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三天如同三年般漫长。
赵昀清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
窗外阳光明媚,隔壁花园里孩子们欢笑声透过双层玻璃传来,却像隔着一整个世界那么远。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医院的方向,一眨不眨的,舍不得离开半分。
这几天他也查了一下裴琰。
知道了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也查清楚了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在20多年前因车祸离世。
车祸离世后,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后来一个人找回了裴家,短短两年就成了陪家的掌权人。
短短的几页纸,寥寥几行字,背后的苦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昀清,你昨晚又没睡。”陈悠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却掩饰不住疲惫。
她递来一杯咖啡,杯沿上沾着淡淡的口红印。
赵昀清接过杯子,指尖触到妻子冰凉的手,“你不也是。”
他注意到陈悠宁眼下浓重的阴影,她今天甚至忘记戴那条从不离身的珍珠项链。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赵昀清清醒了不少。
“你觉得……会是吗?”陈悠宁突然问,手指绞在一起,骨节发白。
赵昀清放下咖啡杯,陶瓷与玻璃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不知道。”
他诚实地说,“但如果裴琰真的是我们的孩子,那么……”
“那么一琛又是谁?会是咱俩的孩子吗?”陈悠宁接上他的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悬在两人头顶。赵昀清想起赵一琛最近愈发暴躁的脾气,那些莫名其妙的伤痕,还有他看着裴琰时眼中闪过的诡异光芒。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那么幕后的人对他们的了解比他们俩想象中的还要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两人同时一震。是医院的通知短信dNA检测报告已经完成,可以随时领取。
陈悠宁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现在去吗?”
她问,眼睛却已经望向门口。
想要去拿报告的心昭然若揭。
赵昀清点点头,喉咙发紧,“现在就去,反正咱们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做亲子鉴定报告,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去医院的路上,赵昀清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
坐在副驾驶上的陈悠宁不断调整着安全带,仿佛那根带子勒得她无法呼吸。
收音机里播放着轻快的流行乐,赵昀清却觉得每一个音符都像锤子敲在太阳穴上。
明明是想着放松一下心情,可放松不下来就算了,还更加心烦意乱。
注意力都集中不起来了。
“小心!”陈悠宁突然喊道。
赵昀清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辆货车从侧面呼啸而过,司机愤怒地按着喇叭。
他的心跳如擂鼓,额头上渗出冷汗。
差一点……就差一点……
“要不我来开吧。”陈悠宁说,但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不用,我没事,好好坐着,我这次会集中注意力的。”赵昀清深吸一口气,重新启动车子。
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广告牌、行人、车辆……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只有他们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医院停车场比三天前更加拥挤。
赵昀清绕了两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倒车时差点擦到旁边的柱子。
下车时,他的西装被车门把手勾住,扯开一道小口子,但他浑然不觉。
陈悠宁站在医院大门前,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突然抓住赵昀清的手臂,“如果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赵昀清看着妻子苍白的脸,知道她和他一样害怕。
但逃避从来不是他们的风格,“走吧。”他说,握住陈悠宁的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医院大厅的冷气开得很足,陈悠宁打了个寒颤。
消毒水的气味比上次更加浓烈,混合着某种花香型空气清新剂,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孕妇、老人、哭泣的孩子突然意识到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只有他们的可能即将天翻地覆。
电梯里挤满了人,赵昀清和陈悠宁被挤到角落。
一个年轻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站在他们旁边,孩子哭闹着,小手不断拍打母亲的肩膀。
陈悠宁盯着那孩子耳后的胎记,眼神恍惚。
赵昀清知道她在想什么,裴琰耳后也有一个类似的疤痕。
五楼的遗传检验科比楼下安静得多。
走廊尽头的取报告窗口前只有一位老人在排队。
赵昀清注意到老人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癌症筛查报告,表情麻木。
他突然想到,无论他们的结果如何,至少他们还活着,还有机会弥补……
想到这个他握紧了旁边妻子的手。
“姓名?”窗口后的护士头也不抬地问道。
“赵昀清。”他说出自己名字时,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护士在电脑上查询,点击鼠标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亲子鉴定报告。”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在他们之间扫视,“需要出示身份证件。\"
赵昀清递过身份证,手指微微发抖。
护士接过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去打印机前取报告。
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陈悠宁的指甲陷入赵昀清的手臂,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护士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回来,上面盖着\"机密\"的红色印章。
“结果在里面。”护士说,语气突然柔和下来,“需要我解释一下数据吗?”
赵昀清摇头,几乎是抢过信封,“不用了,谢谢。”
他拉着陈悠宁快步离开,甚至忘记了拿回身份证,护士在后面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他们没等电梯,而是冲进了消防通道。
昏暗的楼梯间里,赵昀清背靠着墙,信封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陈悠宁站在他面前,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尚未拆开的真相。
“在这里看吗?”她问,声音颤抖。
赵昀清摇头,“不,不能在这里。”
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会被其他人看到,“去车里。”
他们几乎是跑着回到停车场。
赵昀清的手抖得太厉害,按一下车钥匙上解锁车门的按钮,都觉得困难。
上车后,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然后赵昀清深吸一口气,撕开了信封。
纸张展开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内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