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女子的反应稍显迟钝,但还是缓缓转过头来,温和的笑了笑。
“只是稍微休息片刻……很快就会回去。”
“今晚的月色……很像我第一次登台演出的那晚,有些让人怀念。”
她缓缓的开口,声音不疾不徐,端庄稳重,完全没有一般人喝醉时会有的口齿不清,反而咬字还更加准确。
“这样啊……”
白烁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充电宝,趁着间隙的时候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户外,月色明亮,却又柔和如水,为视线中的一切镀上一层皎洁的银白,虽然也是一番风景,可与平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在伊甸这位大艺术家眼里,这番景色有着另外的不同?有着什么他难以窥探,无法察觉到的独特美?
白烁不知道,如果是平时他也不会过分在意,因为他知道艺术家有着一双比常人更能发现美的眼睛。
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心里藏着心事,有些心乱如麻,而面前又仅仅只有一人,还是他印象中最成熟稳重的伊甸姐,所以在拿起充电宝后,他犹豫了稍许,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今晚的月色……有什么不同吗?”
“……并非不同。”
“呃……”
青年嘴角抽了下,有些无语,感觉某种无形的被动被触发了。
不过紧接着,女子继续开口,声音中带着某种追忆。
“只是从那以后……尤其是正式的出道后,演出的频率慢慢变得频繁起来,很少再有机会像这样,安静的伏在窗边,用片刻的时间欣赏月色了。”
“所以……每一次这样的时刻,都会让我回想起……那场最初的演出。”
她微微晃动着手中金色的酒盏,神色恬淡的望着窗外,仿佛每当回忆起那个瞬间都会让她感到无比的欣慰和满足。
“……”
青年沉吟了片刻,最终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伊甸姐的第一场演出,对伊甸姐你而言应该是很有意义的表演吧。”
他没有直接提出任何问题,但是酒红长发的女子却读懂了他这个动作的意思,于是笑着将酒杯端到唇前轻抿了一口,瞳孔微散,缓缓出声。
“帕朵应该和你说过吧,我自小出生在一个音乐的世家,我家里的其他亲戚也都从事于各种艺术,或许在这方面,我确实拥有比其他人更高的起点,更好的基础。”
“不过基础也只是基础,那时候的我虽然拥有过人的天赋和良好的环境……但以一个孩子的心性来讲,那时的我还是更愿意凭借自己的兴趣去练习如何歌唱,而不是受到家中的强迫。”
说到这里,女子微微歪着脖子,将头轻轻靠在了椅背上,轻阖双眼。
“不过好在,我的父母没有逼迫过我去学习艺术,而我本身也对音乐有很大的兴趣,所以学起来倒是比较轻松和愉快。”
“只是……直到十二岁以前,我一直都只是靠着单纯的兴趣去学习音乐与其他艺术,却从未想过以后究竟要靠这些去实现些什么,偶尔,我也会迷茫,思考音乐的意义是什么,艺术的价值又何在。”
“当然……这些问题对于一个仅仅只有十多岁的孩子而言,确实有些过于复杂了。”
白烁专心的听着,他看到女子那张被月光映亮的侧脸上露出了一个并不那么成熟的笑容,仿佛并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仅仅是在讲述一个自己所认识的孩童的故事。
平日里,他能跟伊甸相处的时间很少,更别提是这样单独的相处,所以哪怕已经来到这里一年了,他对这位伊甸姐的认知依旧还停留在较为浅显的程度。
美丽,高贵,优雅,端庄,沉稳,成熟,黄金庭院的主人,举世闻名的歌星,万贯财富的有钱人,见多识广的艺术家……
每一个标签似乎都是常人一生所不能及的,但在她本人眼里,她似乎从未把这些当做是与大家相处时的门槛。
“后来……应该是在我刚过完十二岁生日不久吧,我的母亲受邀前往一个战乱刚刚结束不久的地区进行慰问演出,那时母亲正在进行一场环球巡演,我与父亲自然也是一同随行。”
“我还记得……那是母亲第三天演出的时候,我和父亲并没有去看,因为第一天第二天都已经去过了,第三天的时候,父亲说想带我出去转转。 ”她说着,又抿了一口红酒,脸上的醉似乎又更甚了几分。
“我们去了一家收容战后遗留孤儿的收容院……刚进门的时候,我们就看到有两个孩子在撕打,脸上都是血痕,见到这样的情景,我只敢躲在父亲的身后不敢出来。”
女子微微一笑,像是回忆起了当时自己的窘迫,或许当现在的她审视那时的自己时,也如那时她的父亲看她时的感想有些相似吧。
“而越是往里走,这样的情况也越常见,这些孩子的父母分属战争的双方,是两个不同的民族,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习惯与信仰,也是因此才会频频爆发冲突。”
“我们穿过走廊,来到里面用废弃仓库改成的简陋活动室,父亲和负责收容所的人说了些什么,随后那个人便将收容所里的几十个孩子都聚集到了这里。”
当她说到这里,一旁静静听着的青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
“您的父亲是想……”
“嗯~”
女子缓缓睁开眼眸,那双宛如黄金般璀璨的金瞳微微晃动,倒映着熟悉的月色下,那抹熟悉的回忆。
“父亲和负责人用木板与桌椅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舞台,又把剩下为数不多的椅子与石墩摆在前面作为观众席,然后他们招呼那些孩子在座位上坐好,不能喧哗打闹。”
“那些孩子虽然相互敌视,但也不敢违抗大人的话,只是很明显的分为两边坐下,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对方。”
“而最后……”
她顿了顿,斟酌少许后,徐徐开口。
“父亲来到我的身边,微笑着叫我上台,让我将母亲正在演唱的那首歌曲,唱给他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