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箱上的画面再次闪烁,身体残缺的洛苏消失在画面上。
他出现的如此巧合,在洛苏刚决定摧毁时间机器时出现,这所有迹象都表明着他的身份。
他是在这里摧毁了时间机器的洛苏,为了弥补过去的错误,再一次向此时的洛苏发出讯号。
炸药因为失去观测而消失不见,洛苏却无力再次观察余安宁。
一位位洛苏在超越时间的接力中前行,而此刻,他们一同将接力棒递给了教堂之中的青年。
“洛苏...他说的是真的吗?”
洛苏看见了女孩的眼泪,但当眼前女孩的面容与相片上的面容重合时,那股强烈的反胃感涌入他的食道。
那些照片有的是监控中的模糊人像,有的却是真实的令人窒息的直拍...
这些照片为何会被收集起来?
中年洛苏并未告诉他,但洛苏的脑海中却瞬间浮现了众多的画面。
那是一位位洛苏在目睹女孩死亡时的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曾经错误的选择,而选择留下这些照片,将希望寄托于能够唤醒下一位面临同样选择的洛苏。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想,这或许也是未来的自己的计划...不...这就是他的计划。
可无论如何,此刻的洛苏已经没有办法去忽视,好像从许久之前,自己便深陷各种阳谋,在自己或有意识或无意识间被推到这里。
只不过此刻,未来的洛苏不再隐瞒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却让洛苏不可能去反驳。
“你,会死...不该是这样的...”
回首望去,自己经历的一切都算什么!都还有什么意义!他不过是提线木偶,在这些风波中摇摇晃晃。
“他们都是骗人的...骗人的...总有其他方法可以保护你,只是他们没找到罢了。”洛苏抓住不断后退的苏苏的胳膊,他的声音难以遏制的高昂,“我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头好痛,但那疼痛已经不再是从伤口处传来,而是从大脑深处,如针尖刮蹭着他的灵魂,几乎要将他撕碎。
“会有很多人因我而死...”苏苏似乎没有听到洛苏的话语,她眼睛睁得很大,泪水自行滑落。
“战争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的错...没有人类集体上的矛盾,战争怎么可能爆发。”
洛苏不相信,世界大战会简单地因为这世上多了一个女孩而爆发。他们何等的渺小,有什么资格去承担这个世界的未来。
他紧紧抓着女孩的胳膊,昔日的冷静已经不复存在。
洛苏大声说着,想要纠正女孩的想法,手里的力道越来越大,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我们离开这里,去寻求军方的保护...一定没有问题的...”声音发着颤,他的声音愈发微弱,直到最后,像是在对自己说着。
“洛苏,你不要这样...”女孩带着哭腔,她看向这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过泪的青年,对方的眼眶通红,眼睛里遍布血丝。
苏苏向前一步,她抱住青年的身子,双手的血液沾湿了对方的衣襟。
“总要给我去尝试的时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对待我们。”
“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机会,为什么要这么笃定我们的未来。”
一串又一串无力的发言被洛苏说出,这些话语过于苍白,像指尖的沙砾,刚刚抓起却又在指缝中流尽。
“洛苏...如果你真的不相信他们说的,为什么你不去摧毁时间机器?”
女孩的发言轻柔地飘出,却又重击洛苏的心灵,或许她的本意只是发问,但这道疑问却让洛苏再也维持不了他的情绪。
地面上准备的武器全部回归了无序状态,而时间机器就在面前,洛苏还有时间去摧毁它。
他本该像过去一样,毫不犹豫地去完成自己下定决心的事情。
洛苏终于注视到自己的理性。
“苏苏....我不能让你死...”洛苏呢喃开口,“我也不想让你离开...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倒计时仍在继续,黑色的字眼冷漠地流逝着,银白色的球体躺在那里,它不因凡人的情感而动摇。
嗡鸣声愈发刺耳,机械运转的响动与先前莱昂亚斯离开时相仿,无数的迹象都表明,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我....到底该不该摧毁时间机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洛苏!”即便双手扭曲,浸着鲜血,苏苏仍旧用力地抱住身前的青年,“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明明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但是!但是我不想看见你和那视频里的洛苏一样,你本该是个青涩,喜欢吐槽还总喜欢显摆自己幽默感的男孩,你不该接触这一切...”
“你不该变成那样,不能因为我把你变成那副模样...我本来就够失败了...你怎么能因为我再次陷入那种痛苦....”
“洛苏,我不想走...我真的好想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但我也不想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
仅剩的时间里,飞快逝去的倒计时中,女孩来不及组织自己的语言,她断断续续地不加掩饰地想要把自己内心所想,全部告诉眼前的青年。
她叙述很混乱,女孩自己也无法梳理自己的情感,短暂的时间里,有太多情愫无法梳理。
时间机器就在眼前,只要摧毁它,苏苏就不会被带走。
可是那之后呢?他真的能在没有时间机器的前提下,保护苏苏免受未来的危险吗?
要摧毁时间机器吗?
那台银白色的机械造物矗立在不远处,第一次遇见它时的洛苏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台机器会带给他此刻的艰难抉择吗。
他像是正切身体验一场电车难题,一边的轨道是继续和苏苏生活在一起,而另一边的轨道则是苏苏的性命和众多被战争波及之人的性命。
这真是一个结果无比清楚的题目,但洛苏却仍不想拉下闸道开关。
他在思考,是否能跳出这道选择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可以选择。
可是那些失败的洛苏,他们难道没有想过吗,他们又怎么不想和他们所属时间线的女孩生活下去,他们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别离。
最后他们都失败了,只能留下女孩死亡时的影像,徒劳地等待以后的洛苏。
但这是永别啊!
他们之间的距离会是来自时间阻隔下的永远。
“可是...可是...”洛苏想到了自己前不久才说过的话语,“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自私的把女孩留下,而导致她的死亡....洛苏不会原谅那样的自己。
时间只剩下两分多钟。
女孩和青年都没有下定决心的勇气,但放任着现状发展,本身就是一种决定。
只要他们等待下去,两分钟后,未来洛苏们的计划就会带着他们走向最好的道路。
他们预料到了青年此刻的脆弱与犹豫。
两分钟很长了,足够下一次决定,也足够进行一次道别。
“洛苏...”女孩轻声回应,她似乎读懂了青年眼里的想法,“你和我不会是永别,我们会再见的。”
“洛苏。”她的眼中尽是酸楚,她想抚摸青年的面庞,但她的双手却无法做到。
“我诞生于一场意外,我是时间跃迁失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