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没入黑夜巷口,魏娘轻声劝慰锦绣:“娘子,晨早寒气重,奴家伺候你回屋再歇会儿。”
锦绣回过神,看了看渐渐透白的月色,笑道:“眼下我也是睡不着,再有半个时辰哥儿就该起来习武,昨儿,停云说想吃猪肉木耳馅的饺子,不如让厨房今早给哥儿做饺子吃了再上书塾。”
“是娘子,奴家这便去吩咐厨房准备。”魏娘说罢,示意扶桑和丹若,“你们伺候娘子回后院。”
“是。”
锦绣回到正房,接过丹若新沏的新茶,想了想,说道:“反正睡不着,把昨儿做到一半的料子取了来,好紧着给老爷多做几件衣裳。”
\"是,娘子。\"
扶桑忙转身到一旁的柜子取物,丹若将红木圆桌面上的茶托放到一旁,接过扶桑手上的桌垫铺上,再有一应的针线竹尺,以及快收尾的宽大圆领衫。
扶桑将衣衫料子送到罗汉椅给锦绣,“娘子,这是老爷的衣衫,奴婢们在前面给公子姑娘们把衣裳尺寸裁剪好。”
“好。”锦绣接过衣料,执起针线很快找到昨儿做到的细活处。
家里虽有胡管事家的针线活做得好,但锦绣闲时还是喜欢亲手为当家男人和孩子缝制衣裳,她眼光独到,缝制前会先描绘图纸,再对照图纸来做。
无论是绣样还是衣襟的开领都是独有的一份,所以做出的衣裳样式新颖,少不得归功于礼大夫的话本子。
另一边,扶桑和丹若姐妹俩,同样是照着锦绣描绘的图纸进行尺量裁剪,她俩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短短时日,常常被主子绰然的手艺本事所惊叹。
这不,连主子描绘的衣裳样式都比城里的成衣铺买的都要好看。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掀起了鱼肚白。
肃穆庄严红柱金漆的奉天殿,早朝过后终于迎来本届应考的贡士,一张张排列有序又相隔距离的矮椅书案,依次从殿内延伸至殿外。
在宫人的引领下,应考的贡士依杏榜的名次陆续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毫无疑问,作为杏榜会元的贺年庚被安排在殿内首个位置,抬头便是那威严霸气的帝皇宝座,而挤上榜尾的孟伯弦不出所料,位置在殿庭的末尾,破云而出的日头,照得他险些睁不开眼。
在他前面的贡士个个受不住的用袖子遮挡烈日,可对上一旁神情肃然的监考兵将时,又吓得赶紧放下手臂,端端正正的站好。
相较之下,孟伯弦更显得怡然自得,时不时龇着个大牙冲监考兵傻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考中了杏榜之后,高兴过度变成了傻子。
殿内靠前的贡士学子纷纷往头排的位置上打量,无他,皆好奇越过他们崭获会元的贺姓穷书生到底长什么模样,杏榜排名靠前的贡士几乎是朝中各路大臣看重的门生。
有那自诩天资绰越的贡士,打量贺年庚的眼神不禁露出些许鄙夷之色,都认为他不过是撞了运才考上的会元,这次的殿试定要好好让他见识什么叫真才实学。
思及此,胜券在握的贡士学子纷纷互相递了个眼色,皆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这时,宁静的大殿上传来宦官的高呼:“皇上驾到!”
一众贡士学子纷纷从桌案前出例,深躹作揖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穿帝皇冕服的萧帝,迈着平稳的步迈一步一步从殿后屏风迈上宝座,放眼望去,清一色未来朝廷的新血液,嘴角不觉微微上扬。
最后,目光落在下首的贺年庚身上,须臾,扬声:“众卿平身!”
“谢万岁!”
贡士学子平身之后,纷纷回到自己的案桌前落坐,个个都不敢正眼直视上首的帝皇之风,静待皇上亲点殿试考题。
萧帝象征性的勉励诸位学子,说几番鼓舞学子们士气的好听话,很快便切入了正题。
跟在萧帝身旁的李熹,不动声色地打量下首的学子们,挨个将他们志得意满的样子尽收眼底,由心叹了口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瞧瞧,多么【单纯】的学子,等会皇上出了考题真有他们哭的了。
果不其然,当这些学子们听见萧帝金口玉言所出的考题,全都傻了!
有的甚至顾不得注重仪态,纷纷与旁边的同窗交换震惊无比的神色。
[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出的考题同自家大人说的不一样?]
[大人不是说了,考题是从皇上身边亲信的李公公得来,为此大人还花了大价钱!]
纵使心有疑惑,好在他们仍心存一丝理智,没敢表现太过,有个别学子不禁抬头看一眼萧帝身旁受宠的【亲信】。
李熹:……
注意到学子们的目光,李熹心虚地抬起头左看右看,眼珠子滴溜乱转。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学子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自家大人被李宦官给坑了笔大的。
李熹又怎会看不出学子们眼底的愤慨与委屈,只想说,这群学子单纯得没脑子,连带着他们背地里的朝臣都是不中用的糊涂蛋。
他乃是皇上亲近之人,又怎会背叛皇上出卖考题,先不提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考题,即便是知道,多多钱他也不能助纣为虐。
想到这阵子收到的大把银两,李熹也跟着委屈上了,巴巴睨了眼身旁的萧帝。
萧帝正兴致盎然地欣赏下头神色各异的学子,回头瞅见李熹这模样,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想说,要不是他出的主意,真以为银子会自己长腿送上来,他做为天子分走八成,已经是很厚道的做法。
不过,想到自己的私库大进一笔,萧帝的心情不禁愉悦几分,就说朝中那些个老货个个肥得流油,能坑点就多坑点。
李熹:……
皇上,您可真是大方,奴才为您抗下所有,两成就把奴才打发掉了!
萧帝给殿试学子们出的考题,第一场史论五编,重点在于朝廷外重内轻以及内重外轻各有得论,让学子们阐述其中利害。
譬如,前朝周期实行分封制,诸侯藩王做大,以至于天下乱战四起,人人争得高位,最终却使朝廷走向灭亡之路;而本朝自开国以来,权力集中于帝皇,无不是外轻内重,如此施法又有何优劣之处。
此论事关集权、防御、变法、博奕,便是当朝大臣也未必能给出圆满的策论编章,这样的考题落在新秀学子身上,可谓是极大的考验。
首先需得顾及当朝者萧帝,学子们不敢言语过激,生怕惹来帝皇龙颜大怒,若是夸夸其谈,又让人瞧着文章浮华不切实际,更像是拍帝皇马屁。
众位应考学子挠掉了几十根青丝,方才咬牙提笔点墨,毕竟殿试每一场题目都有规定的作答时辰,答得差和答不出是两码事,怎么样也不能在皇榜上被刷下去。
对比之下,在萧帝道出考题之时,贺年庚便已经气定神闲的提笔点墨,不急不徐胸有成竹的模样,愈发让萧帝满意地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