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多日的男主人回家第一晚的晚餐,拾姐准备的尤其用心,入行之前她信过一句话,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住男人的心,工作久了发现,人心易变,想要抓住男人的心还不如抓只泥鳅更实际,抓了泥鳅好歹饿了能烧来吃,抓住男人的心却要时刻担心男人的口味会不会变,万一自己做不出男人喜欢的口味,那是不是就得换一个人来抓男人的心?
用食物建立起来的联结不是不可靠,而是它其实只有锦上添花的作用。譬如家里女主人回国前,男主人对吃的要求不高,满足基本的高蛋白高纤维就行,女主人一回国,男主人在饮食上面的要求就多了起来。
比如男主人之前对甜品不怎么感兴趣,但现在已经要和女主人讨论餐后甜品适合做成多大的尺寸可以既满足口腹之欲,在不浪费食物的前提下又不会轻易发胖。
心凑在一起的夫妻,即便是一个最无聊不过的小事,也能从对话发展成交流,继而彼此探索,彼此成全,食物在这里只是一个道具。
作为家庭厨师的她,非常愿意为这对感情甜蜜的夫妇制作锦上添花的道具。
然而今晚被收回来的道具透露出了一些不妙的讯息——剩的量比平时要多,意味着吃饭的人胃口不怎么好,这对于一对刚相聚的夫妇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把餐收回来的韩雯雯表情也不对劲,拾姐难免猜测:夫妻俩难不成吵架了?
事实上,用餐时候的夫妻俩,远说不上吵架,只是比起平常和谐甜蜜的气氛,今晚的用餐期间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些。
但也不是毫无交流。
林珎问:你这次去洛北见了外公吗?
纪徐清回答:嗯。
纪徐清问:你要说的事是什么?
林珎回答:吃完饭再说,不然这餐饭怕是吃不安生。
纪徐清还开了个玩笑:宝贝,你说得好像这是最后的晚餐一样。
接着餐桌上就陷入了沉默。
吃过饭后,纪徐清进了书房。
外面暴雨未歇,不适合进行饭后散步,林珎站在客厅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也来到了书房。
推门而入,她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纪徐清,一瞬间幻视到五年前她第一次走入纪氏集团,在餐厅包厢里再一次见到仅有一面之缘的他的那一刻。
五年过去了,不变的是心有忐忑的自己,以及把控全局的他。
她稳了稳神,走到高背沙发旁停下了脚步没再向前,对距离四五米开外坐在办公桌椅后的男人说道:“徐清,我们谈一谈。”
从她进门以后,纪徐清就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见她站得这般远,从身体到语言都透着距离感,英俊脸上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沉静说道:“珎珎,你站近点说。”
此刻他的气定神闲落在林珎眼里,意外变得十分扎眼,她不信他看不出她的冷淡,也不信没人向他报告在他出差这段期间她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就连她现在开口要问什么,她猜他都知道。他这么沉得住气,是因为早知辩无可辩,所以决意站定挨打?还是对他而言,这些事情并不对他造成困扰?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一双好看的凤眼里翻涌着一种她无从分辨的情绪,原来他也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她重新开了口:“我问了余优,有关五年前我在星轨酒吧后巷发生的种种,她查到的资料说是交到了你这里,是你跟她说不用给我,让我直接来找你要?”
一张书桌隔开了两人,即便他说了让她走近些,她依旧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纪徐清知道这并不怪她,但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A4大小的牛皮文件袋,起身从书桌后走到她面前。
看着那一双平静中凝着冷意的桃花眼,胸腔里的一颗心几乎就要四分五裂,他没有把东西交给她,相反,他用空余的一只手揽过她,紧紧按着她欲挣扎的身体,低头吻上了她柔软的唇。
说是吻,更像是凶猛的啃咬,也只有这样,才能弥合他就快要被撕裂的心脏。
他知道这个吻有尽头——在林珎并不投入甚至开始动手推开他的时候。
他恋恋不舍,却也只能狠狠吻过后放开了她,他退后一步,递上了文件袋,沉声道:“东西都在这里。”
英俊的脸上敛去了一切情绪,看得林珎莫名心颤,令她一时顾不上被吻得痛麻的嘴唇。
对视片刻后,她接过文件袋打开,在一张张照片和文件里,五年前的遭遇再一次历历在目。
五年前,一个叫宋文霄的男人自称对她因爱生恨,所以找人跟踪了她,在她落单的时候被他叫来的五个男人在星轨酒吧后巷围堵她,打算对她施暴,被正巧知道她在酒吧的方皓哲撞破,她被方皓哲所救,方皓哲也因此断了一条腿。
五个罪犯被捕后供出幕后主使是宋文霄的同时,宋文霄出了车祸,伤重不治,当天就在医院去世。
车祸现场的照片显示,宋文霄被巨大的撞击力挤压在驾驶座上,几根钢管穿过前挡玻璃,其中一根穿透弹出的安全气囊,直抵他的胸腔,他低垂着脑袋浑身是血。
交警判断这是一场追尾导致的车祸事故,在调查事故原因时,发现是因为卡车前一辆小轿车临时变道要走下高速辅道,导致后方一辆载着钢管的卡车紧急刹车,紧跟其后的轿车刹车不及时,追尾撞上了卡车。事故主责是第一辆轿车,但驾驶员因为操作失误,变道后过于慌乱导致猛踩油门,车子冲出距离地面三四米高的辅道,摔落地面车损人伤,送医救治后成了植物人,一时无法应诉。
警方以故意伤害以及轮奸未遂控告了五名罪犯,对已经身故的宋文霄不再追诉,另一起交通事故另行立案处理。
这是已知的五年前所有真相。
林珎拿起一张交通事故处理书的复印件和一张墓碑照,在两者中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奕元元。
和宋文霄一样,她同样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接下来几张照片,是奕元元和宋文霄同框照,看得她更是摸不着头脑。
“你听听这个。”纪徐清从文件堆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娇柔又尖利的女声大叫:“这个贱人,凭什么这么对阿哲哥?阿哲哥哪里不好?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么羞辱他?她以为她是谁?了不起不就长得漂亮点么,神气什么?这个贱人!”
带着粗粝的男声听起来很是无奈:“喜欢这种事确实没得勉强,她只是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而已。”
女生:“她那哪里是拒绝?阿哲哥追她两年多她这时候想起来拒绝了?拒绝就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阿哲哥难堪?这个贱人。我不管,我要她死。”
男生:“你想怎么做?”
女生冷哼一声,“她让阿哲哥出的丑,我要她千倍百倍还回来。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是吧?我倒要看看一个被人轮过的女人,还会不会为自己的漂亮脸蛋自豪。”
男生有种跃跃欲试的宠溺:“你真的要这么做?”
“当然。”
“好,我帮你。”
“你?”
“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你帮我找三个人,不,五个人。我要给林珎一个教训,让她也知道知道当众出丑是什么滋味。”
见林珎神色不对,纪徐清适时关掉了录音笔,低着声肯定了一句:“当年宋文霄针对你,确实是因爱生恨,只不过爱的人和恨的人不是同一个,他是为了帮奕元元出头。警方之所以查不到关键证据,一是因为宋文霄事先有意保护奕元元,断了所有能指向奕元元有关的线索,二是因为奕元元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林珎听得一颗心如坠冰窖,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警方都查不到的线索,方皓哲或许是因为和奕元元有所牵扯,所以能有所觉,那么眼前这个无关联的人,又是怎么拿到的?
气管像是被棉花堵上,令她一度发不了声,饶是她确信此时此刻的自己很清醒,最后艰难发出的声音也很镇定,但也带上了一丝让她不敢信的哀求,“徐清,你说过我和你建立合约之前你调查过我。这份录音,是在你调查我之后得到的?还是在你调查我之前,就已经在你手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文霄要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