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野生动物世界出来，车子开到市区，大地已经被一片又一片的霓虹点亮。
林珎把晚餐订在了一家高级牛排馆，是她去年回国以后，第一次和纪徐清正式用餐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一天纪徐清接她来这家牛排馆之前，她面对恩师，一时无法解释自己和纪徐清之间的关系时的窘态，现在想想，他当时是非常正式地向莫老师解释两人婚姻低调的原因。
纪徐清的一些行为林珎到现在都不是很想得通，譬如说他对她的感情发生在哪一刻，是五年前她说要和他签合约以后那几个月的相处？还是她五年后回国以后？但她既然说过不去计较他那个白月光，相信他此时此刻心里爱的是自己，那她选择享受当下的爱，无谓自寻烦恼翻旧账。
纪徐清对这家牛排馆显然也是印象深刻，他如今彻底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林珎对莫老师介绍他的身份会感到为难，和春节时她带着他一起去给莫老师拜年的心态对比简直天差地别。
点餐的时候，他顺带提了一句：“珎珎，我记得莫老师的女儿上次说今年暑假要来迪士尼乐园，时间定了吗？”
林珎摇摇头，“我前两天问了一句，莫老师没说。”
纪徐清对这个结果一点不意外，他看得出来莫老师很不愿意麻烦自己的学生，所以即便暑假迪士尼乐园出了名的热闹拥挤，这位老师也不愿意找就住在长明城的学生提供一些便捷。
想了想，他把要主动提供礼宾卡的建议又咽了回去，物尽其用的实用性并不是每次都能打动他人的自尊心。
“嘿，徐清。”
一身黑色西装的宫北潮走近和两人打招呼，几下打量完纪氏夫妇的穿着，噙在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你们夫妻俩可真有情致。”
约会还要特地来到异地。
出乎林珎的意料，她见纪徐清的表情并不热络，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淡，她难免好奇，这对‘商业伙伴’什么时候有了嫌隙。
“托你的福。”纪徐清神色不动，淡淡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宫北潮像是完全看不出对方的冷淡，笑得格外开怀。
开朗的笑声甚至引来了一旁其他就餐人员的张望。
喧闹肯定是不符合高级餐厅的就餐礼仪，但没有服务员上来提醒宫北潮。
都知道金古城的小宫总是个什么人物。
即便知道此刻自己多引人注目，宫北潮的张狂也半分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只是当他看了眼一旁安静坐着的林珎，再开口对纪徐清说话的语气就有了几分示好意味：“徐清，算我欠你一次。”
纪徐清眉眼凝着冷肃，“在我这里，账不是这么算的。”
宫北潮笑容微僵，片刻后举过双手讨饶：“好好好。”，表情也带上了几分认真：“反正我记着了，我欠你一次。”
“纪太太。”他微笑着看向林珎，却不是要跟她说些什么交流，而是特地跟她道了别：“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眼看着宫北潮朝一个已经坐了一个人的餐桌走去，并且在只看得到是个女生背影的餐桌旁坐下，林珎才好奇地看向纪徐清：“怎么你们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纪徐清暗暗调整了情绪，轻哼一声道：“因为他惹到你老公了。”
林珎一讶，“那一定是很了不得的事。”
当初虹达的定向增发案，300万的认购股说让就让，诚然这种让利有她的因素在，但就如宫北潮所说，商业场上的事你来我往。一味争利反而会把路走窄这个道理纪徐清不会不懂，所以让认购股的事不会只因为她的考量做出的决定，她可以理解这种综合性最优解的选择。
她只是很好奇，既然宫家的背景在金古城是有目共睹的雄厚，纪徐清会因为什么事和宫北潮闹翻？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纪总理智思考下会有的决定。
纪徐清轻扯嘴角，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幽深，肯定道：“确实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林珎好奇心更重：“这个事我能不能听？”
“你最好不好听。”纪徐清回。
林珎颇为遗憾地说道：“好吧。”
但她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两桌开外的余良一个人坐着啃三明治，她示意纪徐清看过去，开始了她的循循善诱：“老公，你不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个电灯泡很不好么？”
被纪徐清一眼看穿，以前叫他纪总是调侃，现在没事叫他老公就要小心是糖衣炮弹。“是不好。”他说，沉着点头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认同，随即话锋一转：“好在只有白天是这样。”
林珎不死心，认真说道：“徐清，这件事真的没得谈吗？我是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但是我不习惯只要人一在外面做点什么事都暴露在余良的眼皮底下，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纪徐清嘴角的笑意变浅，平静肃穆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慈悲又不偏的神，神会对渺小的人类施与恩泽，但跳出三界的神其实并不会为人类的情感所打动。
见他摆出一副没得谈的模样，林珎话里难免有些丧气：“徐清，每次你强势得不许我抗议的时候，我都很有挫败感，因为会觉得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不够了解你内心深处的那一份恐惧到底是为什么。”
“你在怕什么？”她问，戴着护腕的右手握上了他放在餐桌上的左手。
***
天花板上吊灯洒下来的灯光把他脸上的慵懒照得一览无遗，同样让林珎在那双充满爱欲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在将倒未倒之际左手撑在他胸前，右手手指在他脸上细细描绘着他的五官轮廓，再一次问出了她在餐厅里问的问题：“徐清，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纪徐清轻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搂上她汗湿的后背，腰腹忽地一用力，两人位置瞬间发生转换，他把人彻底控在了身下。
他明白她把今天晚上睡觉的地点定在她去年刚回国时，两人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的酒店套房，是想在这间房间里创造属于两人新的记忆。
美好的记忆足够多，即便无法覆盖糟糕的记忆，也会在关键的时候让人的心有所偏移。
但属于两人的美好记忆，纪徐清还觉得不够多，至少不够他有信心彻底坦诚。
他感受着她潮热柔软的身体，寻着她的嘴唇落下一个重重的深吻。
“害怕失去你。”他在控制不住想要给她更多快乐的时候给出了最真实的回答。
他在她又一次迷失在自己为她带来的浪潮里紧紧抱住了她，极力克制的语调有着暗哑：“珎珎，我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