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曜嘴上说要让王喆停职检查。
但也知道眼下情况特殊，又是支队用人的关键时刻。
故而，也做了“领导会将这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准备。
可当听到楚局那句——“老王，以后做事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时。
荣曜瞬间觉得，自己做的准备还是少了。
刚想再争取一下，楚局却做了个手背朝外的动作。
“荣曜，破案要紧，其他事以后再说。”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能用上“以后再说”的事，基本就等同于“到此为止”了。
荣曜皱眉。
还要开口，手腕却被一把扯住。
转头就见，温阮微微摇头。
不知为何，他上一秒还愤懑不平的一颗心，竟在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瞬间平静。
就这样，完全没了脾气的荣曜，小学生似的，被温阮拉出了局长办公室。
待行至监控死角，他摩挲着掌心温凉肌肤，委屈开口。
“软宝，你是不是也想劝我，不能把破案的宝贵时间，浪费在王喆那老小子身上？”
温阮抬手，抵住他缓缓凑过来的脸。
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道：
“师兄，你知道回马枪的精髓是什么吗？”
荣曜眸光骤亮，“一击必杀？！”
温阮含笑点头。
无论是不痛不痒的口头训诫，还是没太大实质伤害的停职检查，都伤不到对方根本。
等证据充足到能一击致命的时候，再出手，才最为稳妥。
这边，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与此同时，医院内。
一众刑警看着呼吸困难的黄智培、陷入昏迷的宋昊，以及被推进手术室的窦勇康，急得直挠头。
尤其，在听到主刀医生那句——“为保证被患者咬断的舌头尽快恢复血液流通，我们将从其前臂切取与舌动脉与舌静脉相似的血管，进行调节，这台手术一般需要4-5个小时”时，更是立即向上汇报。
是夜。
刚被接上舌头的窦勇康，躺在病床上，对于面前刑警的问话，始终充耳不闻。
直到听到那句——“警方已经掌握黄智培心脏移植手术所使用的供体心脏，来自于失踪的女大学生谭雨柔，你再怎么负隅顽抗，都毫无意义”时，猛然睁眼。
窦勇康在长达三分钟的沉默过后，终还是拿起了手边纸笔。
主动交代了，自己为报答黄智培的知遇之恩，为其绑架并更换健康心脏的事。
负责审讯的刑警，看完白纸黑字的供述，抬眸瞧着窦勇康。
满脸写着“能不能别把警察当傻子”的无奈。
“你是说，策划绑架女大学生谭雨柔、活体摘取其心脏、联络专业医护人员，给黄智培做心脏移植手术，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不仅当事人黄智培不知情，就连黄家其他人也都被你蒙在鼓里？”
窦勇康缓缓抬眸，口齿不清的嘴巴里，吐出一个四处漏风的“是”字。
刑警忍着想动手的冲动，追问道：
“你说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有证据吗？”
不知是刚才说话扯动了伤口，还是有别的顾虑。
窦勇康这次没再开口，而是拿起了纸笔。
和盘托出了他找人绑架谭雨柔的全过程，以及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是市人民医院心外科主任陈光新的事。
年轻刑警看着洋洋洒洒的供述，只觉破案曙光在即。
可他身边，办了几十年案子的老刑警，却嗅到了一丝反常。
“窦勇康，根据调查，陈光新可是所在医院的opo工作人员，负责供体器官的录入，完全可以走合法渠道，他为什么非得跟你们一起走绑架、谋杀、非法摘取器官这条路？”
窦勇康闻言，突然笑了起来。
医院临时休息室内。
小刘看着监控器里的窦勇康，不理解这个犯罪分子的脑回路。
“这个老混蛋笑什么？”
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在笑，审讯人员不懂器官移植。”温阮适时开口。
解释道：“陈光新是负责供体录入不假，但我国也有明文规定——opo禁止向其他机构、组织和个人转介潜在捐献人！”
“而且，cotRS系统里，心脏移植供体和受体的比例，是1:100，按照黄智培当时的情况，可能过了头七都轮不到他。”
温阮言罢，果然就见窦勇康极其嚣张地在纸上写出一行小字。
【我只是犯了法，又不是不懂法。】
年轻刑警见状，指着他的鼻子，怒道：
“知法犯法，你还自豪上了是不是？！”
老刑警一把按住他的手。
看向笑意不减的窦勇康，追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精准找到谭雨柔的？”
北淮虽算不上超一线城市，但人口也有一千五百多万。
能从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各项指标都完全符合条件的供体，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温阮听着谭雨柔这个名字再次被反复提及，蓦然想到那个幕后黑手。
他先前故意把谭雨柔的肉放在凌芳口中，是想借此来引警方调查黄家，还是还有更多用意。
窦勇康想了想，在纸上写道：
【通过勤工俭学、器官捐赠、大学生公益、有偿献血等活动，选出其中血型符合的人，再以高新实习体检的名义，让他们去指定医院进行免费检查，从而在其中挑选符合要求的供体。】
在场众人看到这样的答案，都不由皱眉。
老刑警一想到自家儿子也是大学生，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压着情绪继续问道：“这么说，你们把目标放在惹人注意的大学生群体上，就因为他们单纯、热情又好骗？”
窦勇康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下“存活率高”四字。
小刘看着监视器上被放大的文字，不由好奇看向温阮。
“温法医，大学生年轻、有活力，我能理解，但为什么大学生的器官存活率高？”
“难道，现在器官移植也跟算命一样，要看学历了不成？”
温阮摇了摇头。
“因为人体各器官走向衰老的时间有所不同，所以，供体最好的年龄段也有所区别。”
“一般情况下，最先衰老的器官，会在肌体20岁左右开始，如大脑和肺，而肝脏通常会在65岁后逐渐衰老。”
“但普遍而言，供体最好的年龄段是青少年群体，并且，活体还会比逝体取供体器官，更利于存活。”
“所以，会有那么一小撮毫无人性的有钱人，在器官移植时会首选年轻健康有活力、且智商不拖后腿，不会影响自己以后思维判断的大学生群体。”
温阮说的每句话，都不过是最寻常的文字。
可连在一起，却成了令他毛骨悚然的科普。
但病房里接下来的对话，更令刘潇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