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620年)七月,当秦王李世民率五万唐军进逼洛阳王世充时,突厥汗国处罗可汗在定襄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召开军事会议。与会者包括其弟颉利可汗、粟特谋臣康苏密、阿史那思摩等重臣。
康苏密献策道:\"唐军精锐尽出,关中空虚。若使王世充据洛阳以牵制唐军,我等可乘虚取并州,复立隋室,则中原可图。\"
他的这一战略建议既延续突厥\"以汉制汉\"的传统,又暗含重建隋炀帝之孙杨政道傀儡政权的企图。
处罗可汗遂采纳此建议,特命心腹特勒阿史那揭支率两千精骑,伪装成商队沿太行径南下。这支使团携带的不仅是密信,更有象征盟约的狼头纛,突厥立国之初由伊利可汗所制,凡赠此纛即视同军事同盟。据《通典·边防典》载,密约承诺\"秋高马肥时发兵十万,自马邑南下会攻太原\"。
时任唐朝潞州总管的李袭誉早布眼线于滏口陉,待突厥使团夜渡漳水时,他亲率轻骑五百突袭。唐军以火把齐明虚张声势,使突厥误判遭遇主力,阵脚大乱。此战不仅缴获牛羊万计,更在缴获文书中发现处罗可汗用隋义成公主印玺签署的盟书,《旧唐书·突厥传》载道:\"隋义成公主在突厥,每岁与可汗书,称臣自固\"。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李渊立即调整战略,他任命太子李建成加强蒲州防务,并遣宇文士及出使突厥行缓兵之计。而王世充失去突厥外援后,不得不再次收缩防线困守洛阳,为次年虎牢关决战埋下伏笔。
两日后,长安城内突然接到骠骑大将军可朱浑定远密报:\"并州总管李仲文与突厥暗中勾结,企图趁洛阳战事胶着之时,引突厥骑兵直取长安。\"
可朱浑定远作为北魏以来活跃于代北的鲜卑贵族,其家族谱系可追溯至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的可朱浑元。《北史》载其祖上\"世领部落,雄于边塞\",至隋末归附李渊,可朱浑定远因骁勇善战获封骠骑大将军。这位时年四十二岁的鲜卑将领,兼具游牧军事传统与中原官僚体系的双重认知,这种特殊身份为其密报增添了复杂的历史底色。
《资治通鉴》卷188详载,当李世民围攻洛阳之际,并州总管李仲文被控\"私蓄突厥战马千匹,常使胡商传递密信\"。考诸《旧唐书·李仲文传》称其叔父李密在瓦岗败亡后,李仲文确曾\"阴结突厥以图自保\"。值得注意的是,当年四月突厥处罗可汗已派阿史那揭支援王世充,八月更欲立杨政道为隋王,在此背景下,正是李仲文掌管着太原这个突厥南下必经的战略要地。
武德三年(620年)秋,骠骑大将军可朱浑定远密告并州总管李仲文勾结突厥一事,成为唐初政治军事史上一桩扑朔迷离的公案。《资治通鉴》卷188明确记载此事,称李渊闻报后急召李仲文入朝,下狱审查。据《旧唐书·李仲文传》载,这位曾参与太原起兵的将领“坐通突厥事觉”,却在押解途中“未及遣而暴卒”,其死因蹊跷,为后世留下重重疑云。
从突厥战略背景观之,《通典·边防典》记载处罗可汗同年确有扶持隋室后裔杨政道、重建傀儡政权的计划,与密报中“引突厥骑兵直取长安”的指控形成呼应。而《旧唐书·突厥传》所载义成公主“遣使告王世充”之事,更印证突厥与中原割据势力频繁联络的史实。在此背景下,镇守并州(今太原)这一突厥南下咽喉之地的李仲文,其立场自然备受关注。史料中虽缺乏直接物证,但《册府元龟》提及礼部尚书唐俭在并州查获突厥文书,司马光在《通鉴考异》中亦转引《太宗实录》称突厥俘虏供认李仲文“许开关隘”。然司马光本人对此存疑,认为可能是唐廷构陷之辞,凸显此案的复杂性质。
同时,告密者可朱浑定远的身世为事件增添了另一重迷雾。据《北史·可朱浑元传》记载,其家族系辽东鲜卑,北魏时内附,西魏时期位列十二大将军。《元和姓纂》载可朱浑氏“世居代北”,与李仲文辖区重合,虽无直接证据表明双方存在部曲争夺,但地域利益冲突的推测合乎逻辑。值得注意的是,《大唐创业起居注》披露李渊曾密令“不可使仲文至长安”,暗示朝廷高层或早有处置之意。而李仲文“暴卒”的蹊跷结局,新旧唐书均未明言死因,使得此案更显诡谲。
后世学术界对此案的解读也存在显着分歧。陈寅恪从代北胡族与关陇集团权力博弈的视角出发,认为可朱浑定远之举实为争夺并州控制权;黄永年则强调此案本质是李渊借机削弱地方势力,折射出唐初中央集权的强化趋势。关于李仲文是否真叛,岑仲勉认为其或为“保境自守”而私通突厥,吕思勉则质疑:“若真通敌,何不于突厥南下时响应?”直指此案可能是李渊猜忌边将所致。
值得关注的是,后世笔记小说《隋唐嘉话》称贞观四年李靖破突厥时,曾缴获证实“唐将通敌”的文书,太宗命焚之不宣。虽此说未入正史,却暗合唐代官方对边疆将领通敌案的敏感态度。
此案犹如一面棱镜,折射出唐初胡汉交织的政治生态,既是代北贵族与关陇集团的角力、边疆大吏的忠诚困境、突厥“以汉制汉”策略的延续,共同构成武德年间波谲云诡的历史图景。尽管部分细节已湮没于时光长河,但通过交叉考证史籍记载与学术研究,我们仍能窥见这场权力博弈的复杂脉络。
武德三年七月廿七日寅时,太极宫两仪殿灯火通明。李渊身着常服斜倚御榻,面前铺开的羊皮地图上,洛阳与太原两处朱笔圈画尤为刺目。兵部尚书屈突通、中书令封德彝、侍中陈叔达等重臣衣冠不整仓促入宫,他们自三更接到可朱浑定远的六百里加急密奏,导致长安的中枢神经骤然绷紧。
\"诸卿,李仲文辖地北接马邑,南控蒲坂,若真与突厥勾连……\"李渊以玉柄麈尾敲击地图,话音未落,裴寂已出列奏道:\"陛下,当效汉武收淮南王之策!臣请即刻锁拿李仲文,另遣宗室重将镇并州。\"
这位晋阳首义元从的声音在殿宇间回荡,檐角铜铃应声作响。萧瑀却持笏反对:\"李总管乃唐起兵旧臣,单凭胡将一纸密报便定谋逆,恐寒四方将士之心。\"
争执间,封德彝突然指向殿外晨光:\"诸公且听,秦王此刻正在洛阳城下苦战,若并州生变,则我大军腹背受敌!\"此言一出,满殿寂然。
李渊闭目良久,忽命内侍捧出三枚鱼符:\"传诏:太子建成即刻持此符节赴蒲反,河东诸军皆受节制;礼部唐俭携《氏族志》稿本赴并州安抚士族;着宇文颖率千牛卫驰往太原,宣敕暂废总管府。\"
此三项措置暗含精妙算计。太子李建成督师蒲反,既利用其\"陇西军事集团\"背景震慑代北豪强,又以储君亲临前线彰显朝廷重视,更将河东兵权从秦王府系将领手中剥离;唐俭作为李渊太原起兵时的\"晋阳宫副监\",携未定稿的《氏族志》北行,实为向并州士族暗示朝廷将重构门第秩序;而撤销总管府建制改为州府,则是李渊吸取隋末教训的\"强干弱枝\"之策,正如其私下对裴寂所言:\"昔汉高祖伪游云梦,今朕不过效其故智。\"
更深层的战略考量在于时空把控,时值秋高马肥,突厥南下在即,朝廷必须抢在处罗可汗动兵前解决并州隐患。李建成离京当日,长安十二城门增派三重岗哨,朱雀大街实行宵禁,而唐俭车队中暗藏三百玄甲军,皆持特制\"通关竹使符\",可随时接管沿途关隘。这种外松内紧的布置,既避免刺激李仲文部曲哗变,又为后续行动预留伏笔。
当宇文颖的使团抵达太原城下时,李仲文正于晋祠主持秋祭。使者当众宣读的敕书中,\"着即入朝参议东征事宜\"的温言与\"暂罢总管府,军务移交长史\"的冷语交织,恰如《贞观政要》所评\"武德中制藩镇,常以春风化雨手段行雷霆万钧之事\"。而远在蒲反的李建成,已着手重修北齐长城烽燧,此举不仅防备突厥,更将秦王李世民经营多年的河东防务体系纳入东宫掌控,这场看似针对边将通敌的应急处置,实为唐初权力格局重构的关键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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