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春秋交替，转眼间就已经过了八年。
江箫的身段也开始拔高，不比清瑜矮多少，现在比起作为他的伴读，反倒更像是他的护卫……尤其是此刻清瑜穿着寻常贵族少爷的衣服，而她也换下宫侍服装后。
自从清瑜年过十六，无论是将军府还是皇宫那边都开始为他物色起适龄姑娘，清瑜看画像都看得烦了，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厌恶学习。
大抵大周的人民都早熟，江箫还见过十四岁就娶妻的，此刻倒也还接受良好。将军夫人心疼江箫，早早就私下和江箫说过，若是有心仪的人就和她说，她定然替江箫打点好。
严格来说，她现在也是将军府的下人，但是将军夫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给江箫找一户好人家，甚至愿意将江箫收作义女。
江箫懂得她的好心，但也只是笑着婉拒了。算算时间，她还真是第一次在一个世界待这么长久，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异常。
但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要她在这里成家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江箫说出的话虽然委婉，态度却很坚决。
然后看着将军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江箫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孟将军这一家人了。但她选择尊重，就像现在她陪着清瑜上街一样。
为了躲避各种年轻姑娘的画像，江箫见到了清瑜最上进的一面，居然愿意亲自出门私下拜访官员。
这些年来大周虽然表面平静，暗地里的斗争可是一刻也没有歇过。大部分的官员都支持皇帝立清瑜为皇储，但直到清瑜十六岁，那份诏书也没能下来。
清瑜对此一直漠不关心，难得见他答应私下约见官员。
江箫收到密函时，约见的地点是京城的一座青楼，名为碧水间。说它是青楼或许也不够贴切，在某些人嘴里那儿更像是酒馆，只是会有一些“特别服务”。
京城里面大的青楼，私下多少与皇室有所牵扯。毕竟其高额的利润让皇室不可能不分一杯羹。所以这位官员选择约见在碧水间这样一个小青楼，江箫倒是理解。
人多耳杂，又不容易遇见熟人，遇见其他权贵耳目的概率也小，是谈论敏感政治话题的好去处。
清瑜却皱了皱眉，一直被娇生惯养的白皙手指捏紧毛笔。
“啧，怎么选个这地方？”
他出门定然是要带着江箫的……算了，就算不带江箫，他也对青楼没有任何兴趣和好感，觉得吵闹又熏人。
看着眼前的少年板着脸皱眉，江箫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从没去过吗？”
怎么还有偏见上了？
大多像清瑜这样大的少年都对青楼这样的地方好奇不已，但清瑜却从始至终都没兴趣，之前有同窗想悄悄拉着清瑜去也被清瑜一口回绝。
清瑜继续忙着处理事务，手中动作不停，只抬眼看了下江箫揶揄的笑容，语气平淡。
“让他换个地方。”
“是是。”
毕竟是二皇子殿下嘛，能同意私下见面已经难得，江箫将意思转达后，对方果然很快就临时换了个位置。
只是换址匆忙，新地址就在碧水间不远处。
江箫打扮得就和任何一户高门贵族家的奴仆一样，低调朴素，跟在清瑜的身后。
和清瑜不一样，江箫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将军府跟着孟将军学习，对京城还是比较熟悉的，带着清瑜来之前也特意来踩过点。
碧水间不大，但也不算冷清，江箫和清瑜来的时候依然是傍晚，正是此处热闹的时候。
脂粉气在空气散开，打扮精致的姑娘们开始打开碧水间的大门，缠绵的琴音隐隐约约，引得周围酒楼的人们张望倾听。
在酒楼的二楼往下看，视野就更好了，能将不大不小的碧水间一览无余，又不至于太远，看不清那些灿笑着的少女面庞。
属于皇子和臣子的谈话已然开始，江箫腰间藏着匕首，默默看着两人，在她的侧边则是不绝于耳的靡靡之音。
与清瑜交流的是个面容精瘦的男子，他穿了低调的常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目光迟疑地看了一眼江箫。
“她不是外人，大人有话可以直说。”
那人一听清瑜这样说话，立刻收回了目光，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是是……”
这样的神态倒是让江箫感到了一丝熟悉感。
她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然而不等她回忆起来，楼下就传来了一阵骚乱，听起来像是隔壁碧水间传来的，周围尽是窃窃私语声，清瑜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江箫一手扶着窗栏，一手探向腰间的匕首。
这次会面应该很隐蔽才对啊，江箫迅速扫视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骚乱的来源似乎仅仅是碧水间的头牌出场了。
虽然但是，谁知道骚乱会不会迎来什么不该来的人？虽然这地方偏僻，但江箫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和清瑜打过招呼，就干脆下楼混入人群之中。
很快，江箫就跟随着人流进入了碧水间。碧水间不大，座位也少，江箫索性站在了窗边，还能留意隔壁清瑜的动静。
碧水间里头的脂粉味反而没有外头重，想来是熏了香。江箫不太习惯这样的场所，就尽量靠着窗户，借着偶尔吹过的清风，脑子里面开始思索着刚刚清瑜和那位官员的谈话。
那位官员瞧着眼熟，不过应当不是京城的。江箫对于在京城的官员不说都认识，但也都能叫上名字，这位应当是地方官员。
和密函上的人不一样啊……
不过既然清瑜并没有表示异议，江箫自然也顺其自然。
整个大周说得难听点，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哪个官员又有什么重要呢？
江箫心里叹气。
琴音奏起，江箫抬眼望去，只见碧水间的姑娘们已经三三两两地抱了绸缎，拥簇着中间带着面纱的女子。
正是碧水间的头牌。
她莲步轻移，指尖流淌出悦耳的琴音，霎那间整个碧水间安静下来，连喝了酒正高谈阔论的政客也小声了些许。
江箫眨眨眼，注视着台上的女子。
跟着清瑜这么多年，她也算是有点眼力了。整个碧水间的装潢低调奢华，这位女子身上繁琐的服饰，在京城里都算不便宜。
台下的众人举着的杯盏流光溢彩。
红绸滚下台阶，名贵的布匹就这样被踩在脚下，却没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