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
这座繁华喧嚣的城池,在黄昏之时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落日余晖中,在南城门附近的一处小院里,此时热闹了起来。
伴随着阵阵脚步声和谈笑声,不少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结束了一天在街头巷尾的表演,陆续回到了这个他们暂居的小窝。
小院的围墙有些斑驳,大门半掩着,门轴在来人的推动下发出“嘎吱”的声响。
先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他扛着沉重的刀枪棍棒,额头满是汗珠,与身后的同伴低声谈论着什么。
紧接着,一个矮瘦汉子,牵着一只猴也走了进来。
那猴子在那汉子两个肩膀上,来回蹿腾,上蹿下跳,眼神滴溜溜乱转,透着股机灵劲儿,时不时扯着矮瘦汉子的衣角,嘴里还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迁儿!把你的猴给拴住喽!别晚上再闹腾!”坐在角落的老爷子皱着眉头,大声叮嘱道,脸上带着几分嗔怪。
“老爷子放心,这猴子啊,比人灵!”被叫做迁儿的矮瘦汉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回应着。
他伸手摸了摸猴子的脑袋,那猴子竟像是听懂了似的,乖巧地蹲在他脚边,只是眼睛还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屁!”老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虽然嘴里骂着,但脸上的神情却缓和了不少。
院子里其他人听了这对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小院里充满了轻松的氛围,一天的疲惫仿佛也在这笑声中消散了几分。
迁儿一边笑着,一边找了根绳子,将猴子拴在院子里的一棵小树上,还从兜里掏出个果子递给猴子。猴子一把接过,还假模假式的丢给了矮瘦汉子一个,丢给角落里的老爷子一个,最后才美滋滋地啃了起来,时不时还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模样十分滑稽。
“嘿,这猴儿,确实比人懂事!”老爷子接过时迁递来的果子之后,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嘿嘿笑道,“时迁小子,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果子在衣角蹭了蹭,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果汁四溢,老爷子脸上满是满足。
“老爷子放心,这卢员外的位置,我们基本已经确认了,”时迁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变得正色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原本计划今天晚上行动,把卢员外救出来,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时迁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什么意外?”老爷子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果子也顾不上吃了,直勾勾地盯着时迁。
时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今天柴大官人来了大名府,本想找卢员外,却被官府的人当成匪寇同党给抓了。我当时就在附近,却也没办法暴露身份去救他。”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
“柴大官人?是沧州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人群中一位精壮的汉子满脸惊愕,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就是他!”时迁轻声一叹,神情中满是无奈与担忧。
想到柴进无端被抓,他心中便一阵烦闷。
“庆幸咱们买通了一枝花蔡庆,他这才给咱们通报了消息!”时迁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然柴大官人在牢里的情况,咱们还一无所知。之前柴大官人跟咱们梁山也多有往来,这要是见死不救,实在是……”
“俺颜树德做不来这等事!”
“咱们既然是来救人,自然是不能厚此薄彼!”栾廷玉看了一眼周侗,“师父,柴进当救!”
老爷子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
柴进的意外被捕,无疑让整个营救计划陷入到了被动之中。
他们本就为救卢俊义绞尽脑汁,如今又添柴进这档子事,局势愈发复杂。
“老爷子,俺觉得救人之事不能耽搁。”颜树德站了出来,抱拳道,“柴大官人对咱们江湖中人多有恩情,卢员外又是河北豪杰,反正都是救人,顺带手的事而已!”
时迁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咱们在这里说得热闹,那柴大官人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还不清楚。他来大名府做什么,来了多少人,救了他容易,可是带着他怎么走?还是说,咱们就只是带着他走,他麾下的其他人,怎么办?”
时迁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眉头紧锁。
他在姜齐麾下从事情报有点年头了,现在对什么事,都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尤其这种劫狱救人,绝非简单的打打杀杀,其中牵扯的诸多细节,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周侗轻轻敲了敲手中茶杯,他缓缓开口:“时迁说得在理。柴大官人身份特殊,背后又有横海军柴氏,咱们不能鲁莽行事。救他,得先摸清他这边的底细,还要规划好后续的退路。至于卢俊义,大名府对他看管必定严密,咱们救人的同时,还得想办法引开官府的注意力,不能顾此失彼。”
“那依老爷子之见,咱们该如何做?”小霸王周通笑着问道。
周侗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黯淡,夜幕即将降临。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今晚,时迁你再设法联系蔡庆,尽可能多了解些柴大官人那边的情况,包括他身边随从的状况。其他人,各自去准备些营救所需的物件,绳索、兵刃都备好。咱们今天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咱们立刻动手。”
颜树德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望向周侗,“周老爷子,明日一早?大白天的劫狱?”
他实在难以想象,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狱,那得冒多大的风险。
“不然呢?”周侗呵呵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仿佛早已看穿了颜树德的心思,“你以为?”
“瓦舍的话本里,不得是夜里劫狱吗?”颜树德不假思索地说道,在他的认知里,夜晚本就有着天然的掩护,更适合劫狱这种隐秘行动。
“然后呢?三更半夜,城门关着,四处宵禁,那时候去劫狱,还不一逮一个准?”周侗收起笑容,神色严肃起来,耐心地解释道,“劫狱并非单纯地把人救出来就行,后续的逃脱和安置同样至关重要。一旦被官府追捕,咱们人少,几乎没有周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