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还有后花园没去呢!那里亭台楼榭,假山、小桥、竹亭,都是藏身的好地方。烦劳岳父大人和朱班头去搜寻吧!我累了,在此处歇息片刻。”
顾晨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还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还不忘使唤平安:“你过来给本世子捶捶腿,走了这许多路,双腿跟灌了铅似的。”
平安不情不愿地挪过来,半蹲在他的面前,一下轻一下重地敲打着他的腿,力道拿捏得乱七八糟。
“世子爷,平安是个粗笨的,做不来这服侍贵人的精细活计。要不,老奴找个机灵的小厮来伺候您?”老管家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顾晨借机把平安单独扣下。
晨虽看着糊涂,可平安也是个没成算的,万一这两个蠢货凑在一起,突然“灵机一动”,捅出什么篓子来……
“不必了,我略歇歇脚,喘口气就去寻你们。”顾晨摆摆手,谢绝得干脆。
“平安,用心服侍顾世子,别乱说话。”老管家转向平安,脸色陡然一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惹了世子爷生气,回头我扒了你的皮!”
这警告,半是训斥,半是提醒。
“是……”平安缩了缩脖子,紧紧闭上了嘴巴。
行,不说话总行了吧?
老管家这才引着韩将军和朱强往后花园方向走去。他步履看似沉稳,却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如钩子般狠狠剜了平安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顾晨望着那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玩味,又带着一丝冷意。
这老东西,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顾晨哂然一笑,问道:“你好像……很怕他?”
他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地盯在平安低垂的头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罢了,你怕做他什么?”
平安浑身一僵,捶腿的手都顿住了。
他猛地抬头,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撞上顾晨好奇意味十足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算了算了,多说多错。
他默默低下头,把脸埋得更深,只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
装聋作哑,只盼能保个平安。
老管家引着韩将军和朱强步入后花园。
草木依旧葱茏,参天古木枝叶虬结,遮天蔽日,投下浓重而森冷的绿荫。
假山叠嶂,怪石嶙峋,在幽暗中显露出几分狰狞。
假山叠嶂,怪石嶙峋,在幽暗中显露出几分狰狞。
曲径通幽,蜿蜒深入,两旁奇花异卉疯长,藤蔓如蛇般盘踞在亭台廊柱之上。
一池湖水凝碧,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岸边垂柳柔媚的枝条,水面微波荡漾。
园子里的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暗香浮动。
真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去处。
老管家却只觉得枝头的鸟雀吵得令人心生烦躁,巴不得这些人赶快从他面前消失。
这本该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去处,此刻在老管家眼中,却只觉枝头聒噪的鸟雀吵得人心烦意乱,巴不得眼前这些人连同这虚假的生机都立刻从他面前消失。
他骨子里,还是更钟爱这王府深处那令人窒息的、恒久的死气沉沉。
“二位大人自行搜寻吧!”老管家停下脚步,脸上堆起深深的疲惫,苦笑着摇摇头,腰背不堪重负般又佝偻了几分。
“老奴……实在走不动了,想在这石凳上歇歇脚。人老了,心强命不随,这身子骨……唉。”他叹息着,扶着冰冷的石桌缓缓坐下,喘息声都显得粗重。
韩将军鹰目扫过他那副衰朽的模样,又瞥了一眼幽深复杂的花园,对朱强道:“朱班头,你往西边假山竹林仔细搜,我往东边水榭亭台看看。若有发现,高声呼应。”
“是,将军!”朱强抱拳领命,带着一队衙役向西而去。
韩将军也领着府兵,大步流星地踏上了东边的小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两人的身影彻底被茂密的林木和嶙峋的假山吞没,四周只剩下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和远处模糊的搜索声时,老管家脸上那副衰朽疲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浑浊的老眼猛地抬起,精光四射,锐利如鹰隼,哪里还有半分昏聩?
他侧耳凝神,仔细捕捉着来路的动静——顾晨,怎么还没跟上来?
一丝强烈的不安,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袖中那柄淬了剧毒的短匕冰冷的触感,此刻竟成了唯一的慰藉。
他屏住呼吸,浑浊的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急剧收缩,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死死盯着花园的入口方向,等待着,也戒备着。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从身后假山的阴影里传来。
“什么人?”他急忙回头。
袖子中的匕首已经滑落在掌心。
“喵……”
一只花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歪着脑袋看他。
老管家眼中杀机一动,随即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伸手抱起了花猫。
他真想一把扭断它的脖子。
“呜喵……”花猫不安的低叫一声,小小的身子弓了起来。
“既然不乖,可就留不得你了。”
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老管家那慈祥的面容也布满了阴霾。
一道刺眼的闪电骤然撕裂天际,与此同时,炸雷在头顶轰然炸响,突如其来的雷声掩盖了花猫脖颈处传来的那声轻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老管家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又放松,怀中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彻底瘫软下去,那双琥珀色的圆眼睁得大大的,映着瞬间黯淡下来的天光。
老管家面无表情地随手一抛,花猫像一团破败的绒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无声地跌落在他身后的树丛里。
他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眼底,还泛着嗜血的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