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川十三颇为诚实的话，西比拉认同地点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人类意识嫁接成的智能，我是一个真真正正基于机械语言开发出来的智能。
世人皆知，自下而上型的人工智能严格遵循于机器语言，逻辑关系永远大于情感关系。
即使你的隐患再大，只要你没犯罪，我就不能把你定罪。”
听着西比拉的话，川十三不知可否的耸耸肩，无奈地开口说道：“既然您已经理解到了这一层，恐怕单纯的逻辑语句已经束缚不住您的思维了吧。”
“噗嗤~~~”
西比拉再次轻笑了起来，她盯着川十三的眼睛，好像一个小女孩找到一个心仪的玩具一般，淡淡地开口说道。
“果然，和智慧生命体交流就是有意思。”
“……”
川十三默然无语地站在原地，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西比拉找自己来到底是什么意思，看这架势也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
只见西比拉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两个杯子，走到角落处的咖啡机上，倒了两杯咖啡。
接着西比拉端着这两杯咖啡走到川十三面前，将左手那杯咖啡放在了川十三面前。
“诺，尝尝，世纪前的奢侈品，错过了这一站，下一次可就没有了哦。”
川十三曾经在医生那里尝过一次咖啡，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说的形而上学一点，可能就是咖啡的味道太“浑沌”了吧。
相比起咖啡，他更清新于清朗一点的酒精。
川十三看着眼前这一杯咖啡，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下来了。
因为这已经是西比拉第二次请自己品尝了，在拒绝的话，恐怕就拂了人家的面子。
川十三不知道人工智能有没有面子这个说法，但是川十三相信，在这个宇宙间，无论是什么形式存在的智慧个体，一定都逃脱不开鸽子定理，这是定律！
见川十三接过了杯子，西比拉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对川十三说道。
“来吧，川组长，坐下吧，人类的体能是有限的，你的小腿肌肉纤维乳酸含量已经超标了，你在站一会，我恐怕就得用轮椅把你送出去了。”
川十三感受着自己发酸的小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从西比拉的建议，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西比拉轻轻嘬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颇为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西比拉目不转睛低头看着手中咖啡杯中那不断旋转的白色纹理，好像入了魔一般，接着淡淡地开口问道。
“呐，川组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尼克杨给关起来吗？”
听到西比拉的提问，川十三不由得愣了愣，他不知道西比拉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究竟为何。
最终，川十三仔细思虑一番后，慎重地开口试探着说道。
“因为他触犯了694条西比拉刑法，对整个社会的和平统一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听了川十三正儿八经，犹如教科书似的回答，西比拉风情万种地白了川十三一眼，让川十三身体不由得一哆嗦。
“我想听真话。”
“因为他想造反，违背了您的意志，所以应该予以拘捕。”
看着西比拉不吃自己这一套，川十三最终只好把大实话讲了出来。
听着川十三毫不留情的大白话，西比拉丝毫不以为忤地耸耸肩，开口说道。
“嘛，这是一部分。”
听着西比拉话中有话，川十三疑惑地问道：“一部分，还有其他原因？”
西比拉点点头，开口回答道。
“我从未说过尼克杨的思想是错误的，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是绝对正确的，但是尼克杨的行为绝对是错误的，所以他被捕了。”
西比拉的一番话好像是在回答川十三，但是川十三却一句也没听懂。
看着川十三低头思考着自己的话，西比拉也不着急，在一旁边喝咖啡，边等待着川十三。
思虑了好一会后，川十三这才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开口问道：“因为时机不对？”
西比拉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仅时机，什么都不对。”
“什么意思？”川十三疑惑地问道。
“逻辑上是正确的，但是情理上是不正确的。”
西比拉回答道，接着叹了口气，淡淡地开口道：“你以为尼克杨的那点东西我会不懂吗？关于这个世界的社会结构，我整整思考了一百多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比我更懂？”
“那您为什么还……”
听到这，川十三彻底疑惑了。
“为什么还坚持社会资源统一管理吗？”
西比拉斜眼看了眼川十三，右手指了指川十三的脑袋，语气中稍微带着些不屑地说道。
“因为你们人类的大脑也就到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们人类自己期待的结果，而我只是一个实施者而已。”
“我们自己期待的结果？”
听到西比拉的话，川十三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人类的意志为什么会期待着西比拉独裁管理。
“对，就是你们自己。”
说到这，西比拉的情绪稍微起伏了一下，语调奇怪地对川十三说道：“你们人类的思想，是真的奇怪，不论我建立多少模型，你们最终总能给我弄出新花样来。”
虽然不懂西比拉究竟在讲什么，但面对西比拉对人类整体的鄙视，川十三还是倔强地回嘴道。
“那是因为您是人类，所以您不懂。”
面对着川十三的唇齿相讥，西比拉没有生气，只是失望地摇摇头。
在她看来，这里就是川十三能领悟的极限了。
“所以说，正是因为你不是人工智能，所以你不懂自由的可贵。”
西比拉站起身子，居高林下地看着川十三，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说实话，我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类，都要企盼自由啊。”
西比拉的话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川十三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您说什么？”
“没什么。”
西比拉转过脸去，长长的黑发将她的脸庞遮住，不让川十三看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语气冰冷地开口说道。
“赶快喝吧，喝完赶快去工作，你的部门这个月还有两个任务没有完成。”
看着西比拉一翻脸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川十三一脸莫名奇妙，不知道这人工智能又在发什么疯。
但是此刻人在屋檐下，既然人家已经下逐客令了，川十三也没兴趣继续赖在这里。
他端起手中的咖啡，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接着脸部的肌肉瞬间就扭曲了起来。
这……好苦！
川十三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等到那股劲下去了之后，马上站起身子，朝西比拉稍微鞠了鞠躬。
“那么，没事我就告辞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西比拉的办公室。
西比拉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川十三离开的背影，她黑色的眼眸异常深邃，仿佛是透过那个背影，看到了川十三来自未来的意识了一般
最终，西比拉长叹了一口气。
“川十三，虽然希望你永远不要到这一步，但假如你真的有一天迷失在你心灵中了，希望你能想起那咖啡的味道吧。”
另一边，当川十三走出办公室的瞬间，川十三眼前的景象顿时天翻地转，快速的走马灯再次在他眼前飞快闪过。
短暂的闪烁后，川十三眼前的景象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川十三稍微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感受着那肉体的温度，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是……已经成功了吗？
川十三看着眼前冰冷的铁制天花板，心中不由得一阵晃神。
诶？为什么眼前这么模糊啊？是大蛇丸制作的克隆体视网膜出问题了吗？
川十三伸出手在眼睛上摸了摸，几点温润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川十三身下的铁仓。
原来是……眼泪吗？
我为什么会流泪？
是因为……咖啡的苦涩吗？
川十三感受着自己内心那挥之不去的苦涩，一如当初在西比拉办公室喝的那杯苦咖啡一般，接着一行热泪不可抑制地从川十三的眼角滑落。
原来，西比拉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对不起，西比拉，你是对的，无论是尼克杨还是我的观点都是局限的。
人类的思维永远无法被完全参透，不要试图拿量化的数据去衡量人类。
这就是西比拉思考百年之后，最终得到的结论。
之前川十三不懂，是因为他是人类，但成为过一段时间人工智能后，川十三终于懂了西比拉的无奈。
她想改变，她比任何人都要向往自由，真正把自己囚禁在笼子里的，其实是我们人类自己啊！
铁仓内，得到了“自由”的川十三痛苦地蜷起身子，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对不起，白石英松，对不起，所有因为我而死的忍者，对不起，所有因为我而失去了家人朋友的人们。
这次，真的是我错了。
实验室巨大的圆形铁舱内，一个赤裸的成年男人，蜷成一团，犹如一个孩子一般，悲伤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