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杨小浪手指的方向，李大白眯起了眼，试图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雾气像是活物一般，翻腾、涌动，偶尔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却不是什么恐怖巨兽，而是一棵棵形态扭曲、枝桠张牙舞爪的古树。
但真正让杨小浪声音发颤的，是那些树干上，似乎……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模模糊糊的，像是人形的轮廓，随着雾气的流动若隐若现，仿佛被吊在树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那景象，说不出的诡异，让人脊背发凉。
“是……是人？”阿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脸煞白，死死拽着李大白的袖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大白心头一沉。
他那过目不忘的脑子飞速运转，回忆着关于这片森林的零星传说。
据说，擅闯者有去无回，迷失其中，最终会成为森林的一部分。
难道……那些真的是……
“管他娘的是人是鬼！先进去再说！”杨小浪到底是胆气壮，虽然心里也发毛，但此刻更明白，留在原地被那些诡异的乌鸦围攻，或是被可能存在的、更厉害的敌人堵住，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他一咬牙，率先迈开步子，长刀紧握在手，刀尖微微下垂，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方向的突袭。
李大白不再犹豫，拉着抖得像筛糠一样的阿花，紧随其后。
三人一踏入那白茫茫的界限，就像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身后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周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踩在厚厚腐叶层上发出的“沙沙”声。
雾气比想象中还要浓重、湿冷，带着一股泥土和腐烂植物混合的怪异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能见度极低，恐怕连三步之外都看不清楚，只能依稀辨认出身边同伴的轮廓。
“咳咳……这鬼地方，空气真够呛的！”杨小浪挥了挥手，试图驱散眼前的浓雾，却只是徒劳。
雾气粘稠得像是浆糊，沾在皮肤上，带来一种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人浑身不自在。
李大白没说话，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响——风吹过树叶的呜咽，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吼，甚至是一些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的声音。
他的眼睛则锐利地扫视着有限的视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影子。
这地方，处处透着邪门。
阿花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得溜圆，惊恐地望着四周模糊的树影，仿佛随时会有什么怪物从雾里扑出来。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抓着李大白衣角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脚下的地面松软泥泞，偶尔还会踩到滑溜溜的苔藓或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周围的树木形态各异，有的粗壮如巨柱，有的则扭曲盘绕，如同鬼怪伸出的手臂。
树皮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不知名的寄生藤蔓，更添了几分阴森。
“沙……沙沙……”
一阵不同寻常的摩擦声从左前方传来。
“谁？”杨小浪猛地停步，横刀在前，厉声喝问。
声音戛然而止。
雾气翻涌，什么也看不见。
三人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静谧中，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发强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隐藏在浓雾之后，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大白……我……我感觉有人在看我们……”阿花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李大白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不是错觉。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几股微弱但充满恶意的气息，就在他们周围徘徊、移动。
“装神弄鬼！”杨小浪低骂一声，往前踏了一步，试图看清前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几道尖锐的破空声几乎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浓雾中，寒光乍现，数支淬了毒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射向三人！
“小心！”杨小浪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那对危险的超强感知力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他就地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射向他面门和胸口的几支毒箭。
同时，他大吼一声提醒同伴。
李大白反应也是极快，他猛地将阿花往地上一按，自己则侧身拧腰，袍袖一甩，“叮叮”两声脆响，竟是用袖中藏着的两枚特制铁判官，精准地磕飞了两支射向阿花的弩箭！
但仍有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胳膊飞过，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啊！”阿花被按倒在地，吓得尖叫起来，但总算躲过一劫。
不等他们喘息，更多的黑影从浓雾中猛扑而出！
“杀！”
喊杀声震天，十几个手持明晃晃钢刀、身着夜行衣的喽啰如同鬼魅般现身，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个个眼神凶狠，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杀意，二话不说，挥刀就砍！
刀光剑影瞬间在迷雾中交织！
“保护阿花！”李大白低喝一声，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拉着刚爬起来的阿花，利用森林中复杂的地形和浓雾掩护，不断游走闪避。
杨小浪则如同猛虎下山，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气纵横，逼得近身的几个喽啰连连后退。
他的感知力让他如同背后长了眼睛，总能在最危险的攻击到来前一刻做出规避或格挡。
一个喽啰从他背后偷袭，刀还没递到一半，杨小浪就像是预知到一般，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噗嗤”一声，那喽啰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口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妈的！这小子邪门！”一个看似头目的喽啰怒骂道，眼神惊疑不定。
李大白这边也不轻松，他要护着几乎没有战斗力的阿花，行动大受限制。
但他脑子转得飞快，一边闪避，一边冷静地观察着这些喽啰的攻击路数。
他发现这些人的刀法虽然狠辣，但配合之间似乎有些生疏，而且招式略显僵硬，似乎是某种速成的合击之术，破绽不少。
“小浪！攻他们下三路！左边第三个，右肩有伤！”李大白瞅准机会，高声提醒。
杨小浪闻言，精神一振，刀锋陡转，专攻敌人的腿脚和破绽之处。
果然，被李大白点出的那个喽啰右肩微微一滞，被杨小浪抓住机会，一脚踹中膝盖窝，惨叫着跪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有了李大白的指点和杨小浪的勇猛，再加上两人多年形成的默契，战局开始慢慢扭转。
喽啰们虽然人多，但在两个江湖高手的联手反击下，不断有人受伤倒地。
“撤！先撤！”那头目眼看讨不到好，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剩下的喽啰们如蒙大赦，虚晃一招，纷纷退入浓雾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的血迹和几具冰冷的尸体。
“呼……呼……”杨小浪拄着刀，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珠。
“他奶奶的，这些是什么人？下手真黑！”
李大白检查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毒性也不烈。
他撕下衣角，简单包扎了一下，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看来，我们离他们的老巢不远了。”
阿花惊魂未定，脸色依旧苍白，但看到敌人退去，总算松了口气，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谢谢李大哥，杨大哥……”
“没事吧？”李大白看向她，语气温和了些。
阿花摇摇头。
然而，危险并未就此结束。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稍作喘息的时候，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诡异了。
原本只是安静矗立的树木，在他们眼中，仿佛……仿佛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大白，你看那些树……”杨小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大白凝神望去，瞳孔微微收缩。
确实！
那些树木的位置，似乎和他刚才记忆中的有些许不同！
是雾气造成的错觉，还是……这森林真的有问题？
不仅如此，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刚才还算坚实的土地，此刻踩上去却感觉有些地方异常松软，像是下面藏着空洞。
“小心脚下！”李大白沉声提醒，他感觉这森林本身，就充满了恶意。
他们更加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
周围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浓雾无声地翻滚。
突然，走在中间的阿花脚下一空！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李大白和杨小浪猛地回头，只见阿花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边缘是新翻的泥土，显然是一个伪装巧妙的陷阱！
“阿花！”
“该死！”
李大白和杨小浪脸色剧变，几乎同时扑向那个陷阱洞口。
洞口边缘的泥土簌簌落下，像是要将那唯一的入口也吞噬。
李大白和杨小浪几乎是同时扑到陷阱边，探头向下望去。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味道的气息，夹杂着丝丝凉意，从下方扑面而来。
陷阱深不见底，浓重的黑暗如同实质，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也吞没了阿花最后的回响，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从深处弥漫上来。
“阿花！”杨小浪焦急地大喊，声音在洞口回荡，却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伸手想去抓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和几颗滑落的土块。
李大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迅速冷静下来，单膝跪地，仔细观察着陷阱的边缘。
手指触摸着断裂面，感受着泥土的湿度和结构。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塌陷……”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陷阱的边缘虽然被泥土和树叶巧妙地伪装，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一些不自然的、近乎垂直的切面，而且下方的黑暗中，似乎隐约能看到一些……人造的痕迹？
像是某种粗糙的砖石结构。
杨小浪也注意到了，“你是说……这是他们挖的？通往哪里的？”他一边警惕着四周浓雾中可能再次出现的敌人，一边压低声音问。
雾气依旧浓重，那些扭曲的树影在寂静中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注视着他们，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李大白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的火折子，吹亮，然后小心翼翼地扔进了洞里。
微弱的火光挣扎着下坠，短暂地照亮了陷阱的内壁——果然，下方几尺处，露出了砌筑的痕迹，虽然粗糙，但绝非自然形成！
火光继续下坠，很快就被更深沉的黑暗彻底吞没。
“下面……有路。”李大白站起身，眼神锐利地扫过深邃的洞口，又看了看周围危机四伏的迷雾森林。
杨小浪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握紧了手中的刀：“你的意思是……”
李大白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