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笙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不是……陆相吗?
明明下山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说声若洪钟吧,也是健步如飞。
怎么……难道是下山回城的途中遭遇了什么,出什么事了?
余笙笙不能当做没看见,赶紧下车过来见礼。
“陆相,大公子。”
陆星尧没想到会遇见她,乍一见也愣一下,再一抬眼,才看到不远处傅青隐的马车。
“郡主。”陆星尧拱拱手,“指挥使已经进宫了?”
余笙笙点头,低头看软抬上的陆相:“陆相这是怎么了?”
陆相眼皮轻揿,无比虚弱:“也没什么大事……”
“我祖父他……”
陆星尧还没说完,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苍蝇,落在陆相额头上。
他眼疾手快,“啪”一拍。
没拍住。
但就那一下,眼睛圆睁,炯炯有神,出手迅速,快如闪电。
如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陆星尧:“……”
余笙笙瞬间了然,点点头:“了解。”
陆相咳嗽两声,又捂着胸口:“老夫不行了,快,去见陛下……”
陆星尧都不知说什么好,拱拱手随着软抬离开。
余笙笙忍不住抿嘴笑,这老爷子怪可爱的,和传闻中严肃的形象完全不搭嘛。
她又回到马车上,心放松不少,有陆相进宫帮衬,傅青隐应该会更轻松些。
方才随陆相进去的还有一口箱子,和一个被布包裹得严实的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凭东西的轮廓形状,也能猜到是什么。
这次,太子就要狠狠跌落。
……
皇帝怒发雷霆,把东西摔得差不多,跌坐在龙椅上喘着粗气。
“混帐!朕待他哪里不好?他竟敢生出谋逆之心,盼朕早死。”
“他是太子,这位子早晚是他的,他就这么心急吗?”
傅青隐慢慢收拾东西,书、折子重放书案上归置好,破碎残片也扫到一起。
皇帝看他一眼,气消了许多:“你做这些干什么?叫人进来收。”
傅青隐慢慢扫着:“您受了委屈,自当发泄一番,别伤着身子,臣打扫好过别人进来。”
皇帝一怔,闷着的那口气,重重吐出来:“朕没什么可气的。”
“朕什么没见过?之前夺位之时,什么父子,什么兄弟……”
傅青隐手指微动,眼睫微垂没有说话。
“哼,现在轮到朕的儿子这样对朕,朕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刚说到这里,外面魏公公快步进来:“皇上,陆相和陆大公子求见。”
皇帝缓缓吐口气:“让他们进来吧。”
魏公公略一迟疑:“皇上,陆相他……他是被抬来的,他请求皇上免他失仪之罪。”
“什么?”皇帝一惊,“快,抬进来。”
傅青隐嘴唇微抿,目不斜视。
陆相被抬进来,眼皮轻颤,嘴唇微张,像条濒死的老鱼。
皇帝也吓一跳,赶紧过来问候:“这……陆相,怎会如此?”
“来人,快传太医!”
陆相抓住皇帝的衣摆:“皇上,不必麻烦了,老臣……已经用过药,好多了。”
“老臣无能,没有尽到臣子的责任,没能及时规劝太子,引其走上正道,”陆相说着说着还哭了,“老臣愧对皇上,愧对先帝……”
傅青隐瞥他一眼——不愧是老狐狸,眼泪来得是真快。
皇帝握住他的手:“陆相,你何罪之有,朕听青隐说了,要不是你在场,恐怕事情会更糟。”
“太子无德,朕心甚痛,但有你们这些臣子,朕心甚慰。”
陆相看看傅青隐,心头微讶——他是这么说的?看来,他这个吧,也还凑合。
“皇上,您言重了,老臣有愧,”陆相吸吸鼻子,“此次,有些东西,老臣带了回来。”
他说罢,一指后面的箱子和被布蒙着的东西。
皇帝脸色阴沉,走到箱子前。
傅青隐过去,想为他打开,他摆摆手。
站在箱子前,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去。
箱子盖掀到一半,也足够看清里面的东西。
皇帝手一松,又“啪”一声合上。
至于那把龙椅,不用打开看,他也知道是什么。
“传旨,”皇帝声音轻且冷,“把箱子和这个东西抬下去,烧了。”
“但凡是参与做这两东西的人,杀!”
一声令下,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落地。
皇帝下完令,看傅青隐:“他现在人在何处?”
傅青隐道:“事情结束之时,有匪徒攻击寺庙,太子殿下不慎被伤了腿,因此坐的是马车,由赤龙卫护送,算时间,此时应该快到宫门外。”
“怎么还有匪徒?”皇帝眸子微眯。
“打家劫舍的凶徒,听说香火盛,欲抢钱财,后又见不少贵人,便更起贪念,意图谋害众人,赤龙卫反击之下,没有顾全太子,请皇上降罪。”
陆相听得心惊胆颤,本以为傅青隐就此事有什么更高明的说明,没想到,竟然就是直接说出来。
就他这种说法,皇帝一听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匪徒,而是太子的人。
真是太耿直了,怎么一点都不懂迂回?
陆相心里暗急,寻思傅青隐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是不是就靠耿直,真诚得让皇帝看清内心,让皇帝都不忍责怪他。
要是这样的话,可真是颠覆了他对傅青隐的一贯印象。
皇帝听完傅青隐的话,沉默片刻:“那些匪徒如何处置的?”
“顽抗者均当场斩杀,有几个被押回去审问,皇上要见一见吗?”
“还审什么,一群穷凶极恶之徒,朕也懒得见,直接杀了吧。”
“是。”
哪还有什么活口,早在当场杀干净。
魏公公又进来报:“皇上,太子……进宫了。”
皇帝正要说话,陆相又哼哼两声。
皇帝看他们几眼:“青隐,陆相,你们辛苦了,先回去歇息。”
“是。”
“臣等告退。”
众人退走。
傅青隐不意外,陆相也早预料到。
皇帝和太子,父亲和儿子,这之间的对话,岂能让他们听。
一路出宫门,陆相被抬上马车,他一骨碌坐起来,到车窗边掀开帘子。
“指挥使,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