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恨之欲狂的那个人,现在心情非常不错。
莱利把与警局沟通的事情交给奥尔菲斯指派给他的管事后,独自前往了城镇中心旅店的上等客房。
“一个人来的?”
坐在窗边,因无聊照着街上人群面貌,随手在雕一些废料的伽拉泰亚头也没回,说,
“真大胆啊,万一那边的人跟踪你怎么办?”
“不会的。”
莱利摇头,
“事情办得很完美,他们派出的调查员低估了我们的决心,在请我喝茶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现在必须焦头烂额的去警察局,去联系报社,想办法补救了。”
“不是低估。”
伽拉泰亚轻轻一笑,
“是高估了巴利尔这块金字招牌。”
“我们亲爱又可怜的调查员先生,大约是第一次被这样戏弄。”
“毕竟巴利尔伯爵是那么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人人都会给他们家一分面子。”
伽拉泰亚伸手沾了一点细腻的粉末,摩挲着石膏像模糊的五官,
“现在我们只要等德罗斯先生带着新员工回来,就可以离开了吧。”
弗雷迪长舒一口气,微笑:“是的。”
弗雷迪走上前,站在伽拉泰亚的轮椅旁,欣赏着窗外众生的庸庸碌碌,自矜道,
“合作愉快,我们这次把差事办得很顺利。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意外,事情不难嘛。”
负责截断通讯,调查地形寻找接应路线的伽拉泰亚瞥了他一眼,刻刀往板子上一戳,直直立着。
“不到最后一秒,小心为上。”
伽拉泰亚随手扔掉那些面目模糊的废弃雕像,漫不经心道,
“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说不定其他地方仍有变故。”
“怎么可能。”
弗雷迪觉得好笑,
“这次可是只有我们跟着男爵大人出来了。”
庄园主只是觉得小说家内心容易动摇,没办法办妥太多事,可不是真不顾小说家死活。
同为“奥尔菲斯”,保证小说家在庄园外的安全,就是在保证自身的安全。
往常外出,负责这些的都是奥尔菲斯的亲密老臣,巴尔克最为操心。
然而这一次,他一反常态,点了从第0组实验开始就在的伽拉泰亚,与新来的弗雷迪。
伽拉泰亚早就好奇奥尔菲斯的突然性格不同了。
在雕刻家眼里,仿佛善与恶,稚嫩与老练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特质被塞入了同一具躯壳内,晦涩而极具研究价值。
她自然不会谦卑地推辞掉这份更需细心的工作,饶有兴致地跟在奥尔菲斯身后,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揣摩着灵魂的可塑性。
弗雷迪更不会拒绝,他甚至有点欣喜若狂。
没想到在第6组庄园实验出了那么多事后,他不仅没有被怪罪,甚至还在奥尔菲斯那留了个好印象。
弗雷迪从这突如其来的委以重任察觉到了什么,他无比确信奥尔菲斯现在的需求——
忠诚必须大于能力,资质也不能太过平庸。除了这两点,自我的野心与迫切的索求反倒无所谓,奥尔菲斯只怕清心寡欲的人。
“男爵大人是昨晚和我们联系的。”
弗雷迪重复,
“我们今天上午把事情办得非常漂亮,不会有其他变故的。”
他笃定:“伽拉泰亚小姐,我们可不是庸碌之人,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伽拉泰亚打了个哈欠:“我自然不会质疑我的才华,我说的是其他的事。”
“唉,无论德罗斯先生发下如何的指示,我想我都不会惊讶,平静的接受。”
弗雷迪嘴角翘起:“这是自然,他不喜欢有人过度的质疑他,尤其是在他心意已定的时候。”
“我们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种毫无眼力见的错误。”
“好啦,伽拉泰亚小姐,现在临近中午,我们该出发,去见刚赶来的巴登先生,走水路完成最后的接引与返途的收尾了。”
弗雷迪边说边转身,伽拉泰亚瞧那模样,便知道他打的主意了。
展现忠心与能力也没什么,伽拉泰亚想着未完成的雕像,跟上弗雷迪。
两人都不是大大咧咧的人,仔细处理好遗留的细节后,这才低调融入人群。
一切大致是如弗雷迪所料的,但又没彻底顺遂他的心愿。
等来何塞,见到奥尔菲斯后,弗雷迪没抢着上前,等伽拉泰亚与何塞简单汇报,才微笑着询问新同事有没有需要注意地方,譬如性格。
作为报案的代理律师,知晓月亮河内确实发生惨案的弗雷迪预估奥尔菲斯这次招了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他打算以一种平稳而成熟的姿态对待这位不同凡响,能把普通人吓到瑟瑟发抖的新同事,在奥尔菲斯面前展现一下他除了能力,定力与心性也不一般。
“没什么,正常相处即可。”
奥尔菲斯语气淡淡,
“不过计划有变,我临时又拉拢了一个人,让她接手了案件,增加了一些吸引眼球的元素。”
弗雷迪了然:“看来我们得提前为公园里的人默哀了,希望他们去往天堂的过程是足够安详的。”
奥尔菲斯抬眼瞧了瞧弗雷迪,摆摆手,
“除了最开始那两个横死的,我可没让她杀人。”
弗雷迪一愣,下意识道:
“怎么可能?既然我们想利用舆论战给巴利尔家族施压断掉这条财路,那月亮河公园内的事,肯定是牵连的人越多越好。”
“这样除了舆论,天价赔偿也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
伽拉泰亚“咳”了一声。
何塞转过头,满脸写着不赞同。
弗雷迪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闭上嘴。
奥尔菲斯没在意,他觉得弗雷迪提出这样的质疑是合理的。
合理的质疑,他向来会多一份宽容。
“没关系,反正逼停公园运行不过只是一件可以顺势而为的事,伤亡人数虽不够,但一个带有恐慌与压力的故事足以让这里荒废。”
奥尔菲斯垂下眼,整理着手上一尘不染的手套,
“我一个凶手都不会给他们留,让警局,让巴利尔家族去面对惶恐的人群吧。”
他微微一笑,
“直接杀人是最没效率,而且穷途末路的做法。”
弗雷迪没说话,他觉得奥尔菲斯不该犯这个低级错误。
是,直接杀人往往是没有其他选择了,或者干脆不在乎这件事。
但特事特办,死在公园里的人越多,巴利尔家族的压力就越大,这是最基本的一点。
弗雷迪想到不久前自己还把那个调查员气了个半死,结果现在,他也开始头疼了,头疼奥尔菲斯的出尔反尔。
“我之前听您吩咐,让我们备好最快的船,我以为公园里面会是地狱般的景象。”
伽拉泰亚适时插话,
“但转念一想,这样做也不错。”
“况且我们之前就谈到了,没有受害者,可以制造受害者。您受伤了吗?我想莱利先生应该能在法律上为您讨回一些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