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库的大门在警报声中缓缓开启,外面的世界是燃烧的战场,是无尽的虫群,是血与火的地狱。
德莱恩深吸一口气,推动操纵杆。
钢铁巨人的身躯微微前倾,然后——
冲向了深渊。
……
指挥部在炮火中震颤,悬挂在支架上的瓦斯灯,轻轻摇晃着。
绍肯将军的钢笔,悬停在撤退命令上,墨水滴落,在纸面晕开一片漆黑的污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窗外,地平线被染成了血红色。
炮弹的尖啸声、爆炸的轰鸣、防空炮的怒吼——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低语声。
柯尼斯堡的夜空不再是黑夜,而是被炮火照亮的炼狱,燃烧的曳光弹如流星般划过,却只能带来无尽的毁灭。
“批准了。”
绍肯终于签下名字,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让‘瓦尔基里’大队撤退到后方,尽量保全经验丰富的机甲驾驶员。”
参谋官接过命令书,手指在微微发抖。
“将军……我们的补给路线被虫群切断,防线已陷入混乱。”
绍肯将军沉默了一瞬,目光扫向地图。
上面标记的防线已破败不堪,被异虫冲的七零八落,只剩下几个孤立的红圈,象征着仍在抵抗的残余部队。
“那就撤到港口。”
他最终说道:“能走多少……就走多少。”
窗外的街道上,死寂笼罩着一切。
没有哭喊,没有尖叫,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引擎轰鸣。
居民们沉默地封死门窗,用家具抵住门板,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母亲们紧紧搂着孩子,将他们塞进地窖,低声安慰道:“别怕,别怕……很快就会结束。”
可她们自己的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远处的天空,帝国的战机仍在起飞,拖着尾焰冲向战场。
可是几乎……没有人能回来。
偶尔有一两架飞机,会拖着浓烈的黑烟,在挣扎中返航。
可他们大多在城市边缘坠毁,炸成一团火球。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敢问——我们还能活到明天吗?
……
柯尼斯堡的城墙,正在燃烧。
第20军的士兵们,蜷缩在残破的掩体后,枪管过热,弹药见底。
城墙上的古老石砖,在酸液的腐蚀下,发出“嘶嘶”的哀鸣声,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在不断袭来的炮火中崩塌。
碎裂的彩绘玻璃,从天而降。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以及异虫的腥臭味。
这座千年古城,正在死去。
第20军的阵地上,一名年轻士兵的指节,死死扣动着机枪扳机。
他的脸上沾满血污,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钢盔在不断滴落汗水,在胸甲上积成水洼。
旁边的老兵,往枪管塞入子弹链条。
虫群如潮水般涌来,各种肢节的摩擦声,像是千万把锋利的刀刃,在刮擦着人们的神经。
“顶住!顶住!”
一名少尉嘶吼着,他已经打空了弹匣。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大地震颤。
不是虫群密集爬行时,发出的窸窣声,而是某种更沉重、更规律的震动。
像是巨人的心跳。
一个钢铁巨影,从硝烟中冲出。
它踏出的每一步,都能在焦土上留下龟裂的痕迹。
当那双猩红的“眼睛”,在烟幕中亮起,异虫都感觉到了恐惧。
“是‘瓦尔基里’大队的机甲!援军来了!”
士兵们爆发出短暂的欢呼,可在下一秒,他们的表情凝固了。
只有一台。
没有后续部队,没有空中支援,只有这台布满伤痕的1号机——独自屹立在战场中央。
驾驶舱内,连接神经的各种导管,将不明液体灌入他的身体。
他的驾驶服下,开始发出诡异的光芒。
那是过度同步的魔女驾驶员,才会出现的“蚀刻现象”。
“启动狂暴模式。”
机械的电子女声响起。
【正在进行生物认证】
【认证完成】
【同步率提升至:500%——请注意,已超越危险阈值】
液体的流动速度,骤然提升。
德莱恩的虹膜,变成了不祥的黑色。
……
机甲外,1号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扔掉了火焰喷射器。
沉重的武器砸进焦土里,惊起一群正在啃食尸体的乌鸦。
而令人感到无比震惊的画面,竟是机体接下来的变化……它的涡轮引擎开始过热,六道散热口都显得无济于事。
“什么鬼,帝国的机甲……竟然有这种姿态?”
在士兵们惊愕的目光中,1号机的周围,开始喷射出雾霭。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依附在表面。
德莱恩的耳畔,出现幻听。
那是他第一次登上机甲时,和布伦希尔德待在一起的画面。
格蕾站在驾驶舱舱盖的正上方,伸出手。
“把手给我。”
……
他用牙齿咬破舌尖。
机甲动了。
1号机的动作,竟能拉出残影。
上面的液压系统,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尖啸。
当它抓起火焰喷射器的燃料罐时,金属因为过度用力,开始扭曲变形。
那可是为机甲特制的装备!
而后,德莱恩控制机体,把重达数吨重的燃料罐,扔向半空中。
裸露在外的电缆装置,被甩出蓝色的电火花。
但是他的投掷动作,堪称完美,美到令人窒息——这完全是健美运动选手,才能摆出的姿势。
1号机的机炮炮口,微微上扬。
“轰!”
开火的瞬间,整个世界变成了慢镜头。
飞旋射出的子弹,穿透燃料铁罐的薄壁,与金属产生摩擦。
强烈的撞击加上火星,点燃了被泄露的燃料。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最近处的多肢虫,它们的骨骼在高温中融化。
一只被炸飞的虫类肢体,插在城墙的圣母雕像上,虫血将大理石面容腐蚀,留下深色的“泪痕”。
1号机冲入火海,与虫群展开厮杀。
炮火编织而成的弹幕,在面前炸开。
高爆弹的冲击波,将空气撕成碎片,燃烧的白磷如雨点般坠落,在焦黑的大地上绽放出诡异莫测的死亡之花。
机甲在高温运行中,泛出色泽鲜明的红色,像是被锻打的铁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