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祥策马回到军机处。
容瑾将药放在鼻底嗅了一下,点点头,递给周月明,让他合水服下。
果然,腹痛立刻就有了缓解。
容瑾用手术刀割破他的手腕,挤出一些暗黑色的血,接过华玦递过来的药棉和纱布,替他包扎好。
青年看着两人专注默契的操作,有些紧张,忙说:
“多谢容大人,多谢摄政王殿下。”
华玦低低看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没想到你成为扭转时局的关键。”
说罢,将目光投向女孩,陈吉祥叹了口气,点点头。
男人沉吟片刻,直起腰身对华萧和金焕俊说:“立刻让安国军备战,通知阮天泽日夜驻守边营,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三日内必须就位。”
两人点点头转身疾步离开。
他转头看着容瑾:“我和萧玄玉、佐鸣宇商量朝堂的事,这里交给你了。”
侧目凝看了女孩须臾,华玦抿抿唇,转身。
陈吉祥心里仍是一团乱麻,眼看京城又要血雨腥风,承诺过的和平只维持了大半年,她深深叹息。
容瑾看着她落寞的面色,柔声说:“吉祥,别太担忧,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你送他回去吧,没有大碍了。”
女孩点点头。
日暮。
卧房中,周月明的书架、书桌早就搬回来了,漂亮的屏风香炉也没有撤,让女孩塞得满满当当。
女孩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青年半卧在床榻上,放下手中的书,轻声说:“你回王府看看吧,肯定有很多事要和摄政王商议。”
“好……”女孩答应着,身子没动,喃喃自语。
周月明轻笑,嗓音柔美:“舍不得我,等时局稳定了再来,非常时期,你还是应该在摄政王身边。”
女孩站起身,眼角斜了他一眼。
“一副很懂事的样子,你现在如愿以偿,两个主位伺候你,位置坐稳,就开始宽容大度了。”
青年又拿起书假看,笑着不做声。
“那我回王府了,你这里用了重兵,放心吧,耗子都进不来。”
女孩说着,往外走。
周月明戏谑唱起《玉簪记》里的戏词:“今朝两下轻离别,一夜相思枕上看。”
陈吉祥回头瞥了他一眼,耸耸鼻子,青年扬眉一笑,风流俊雅。
摄政王府。
从回廊走过,正在训练的禁卫军们停下来,互相笑着对了对眼神。
“陛下,昆曲好听吗?我以为您乐不思蜀了。”
女孩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岳林,你若喜欢听戏,我把你发到周月明府上做侍卫。”
华玦远远看到陈吉祥走进来,有些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先进了卧房。
走到铜镜旁审视了一眼,转头间,女孩已经推门进来。
陈吉祥抬眸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
窗外绿影婆娑,斑驳的光笼着他,银发泛着辉光,他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修长的手臂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起。
女孩生生压下唇角的笑意,冲将过去,跃到男人身上,揽住他的脖颈。
男人托抱着她,浓密的睫毛扬起,黑眸闪动,寸寸凝着女孩的眉目神情,喉结轻滚,唇角微微抽动没有发出声音。
“几日不见,怎么矜持了。”
陈吉祥垂目看着他,用手将他浓密的银发往后拢了拢,抚弄他修长俊美的脸颊,指腹留在脆弱的薄唇上。
男人小心翼翼地问:“原谅我了?”
“你天天求我原谅,从当年刚认识就开始。”女孩挑眉:“我当时怎么回答的,你还记得吗?”
“你说,不接受原谅。”
漆黑水亮的眸子渐渐变红,浓睫眨动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华玦薄唇轻启,微微颤动。
“你这眼泪是来得可真快,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惯用这一套对付我,你是不是要靠这张脸吃一辈子……”
女孩絮絮叨叨,男人低低轻笑,将脸埋在女孩胸前。
窗外的树影晃动,雀鸟争鸣,交颈缠绵。
“吉祥,始终是我亏欠你,我欠着你的,你就不能离开我……”
朝堂上。
旧朝官员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摄政王大批调动军队,重要位置都安插了内阁的人,旧帝的中坚者们,皆调离京城。
尚宰相和孙女婿张悦林对了对眼神,张悦林又和另外几个官员对视一下,他一步出列,声音低缓坚决。
“陛下,朝堂中,内阁和旧朝官员本就精诚合作,不分你我,摄政王如此这般,恐对社稷不利。”
陈吉祥低低凝他,神色平淡,并不开口。
华玦侧目看着他:“张大人,你将吏部尚书调离,补上你的同乡,又将手握重兵的将军调到襄州、锦州,对京城做合围之势,这些是意欲何为?”
张悦林面色阴沉,他蓄忍待发。
“摄政王殿下,若要这么细分,您让八十万安国军都进入备战,又怎么说?”
华玦冷嗤:“本王的安排需要对你说明吗?”
朝堂上鸦雀无声,气氛如同紧绷的弓弦,甚至有武将将拳头握紧,睥睨着对手。
“您要是把事做绝,休怪臣不给您留颜面了。”
张悦林冷冷抛下这句。
他抬起头看着女皇:“陛下,臣有军情密报。”
陈吉祥眉梢微挑,快速盯了华玦一眼,低声说:“讲。”
张悦林眉眼一压,高声说:“摄者王本就是高丽的细作,他和高丽女皇金玉姬早就暗通款曲,金焕俊就是他们的孽种!”
此言一出,震惊朝野,一片惊呼响起,躁动随之即来,三百多名官员皆交头接耳议论,面露惊恐愕然。
内阁成员也惊诧地将眼神投向金焕俊,只有华萧、萧玄玉和周月明紧紧抿唇,沉默不语。
金焕俊浅瞳猛然一缩,看向华玦。
华玦如同一只隐忍的雄狮,浓眉压着黑眸,眼中滚着火焰,他转头扫视朝堂,将眼神定在张悦林脸上,低低吐字。
“你有证据吗?”
张悦林并不畏惧对方的眼神,唇边冷冷一笑:
“臣能当众说出此事,必有确凿的证据。”
陈吉祥立刻想到太后会配合他,连忙站起身,挥起广袖:“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将摄政王押送大理寺!”
“陛下稍等。”
张悦林摆手拦住上前的军士,沉声说:“证据就在这里。”
他看向华玦,目光冷硬。
“太后提供了当年您出行的文书,高丽那边的暗线也找到了金焕俊的出生案卷。
金焕俊幼年放了骨血给您,于是患骨病,如今是您给他取血做药维系,您手臂上还有昨日放血的伤痕,此法只有父子适用。”
张悦林眼眸一眯,将声音放缓:
“铁证面前,摄政王殿下,您还有任何可辩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