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夏家主事人辞世时,他曾携子前往吊唁。原以为夏家会就此隐匿于世,毕竟主事人已去,其余人亦无在京城扬名之意。
却不想此刻突然高调现身,竟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夏家的豪奢气度不逊于京城四大世家,看来这京城世家名录上,又将添上一笔。
叶轻语修剪花枝的动作未停,一旁的路小小适时递上新鲜花材,母女俩在客厅专注于插花。
\"让阿泽尽快回来,你既已将李家交予他打理,这般场合自该由他出面。\"
她指尖掐断一支红玫瑰的花茎,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掌控欲,\"都失踪整整半月了,说不定连遗体都寻不着,真不知他还在坚持什么?\"
鲜红的玫瑰是插花的主调,艺术感十足的花瓶中,浅色花苞与盛放的花朵错落有致,疏落处似晨星点缀,繁密处如骤雨初歇。
路小小垂眸跪坐在旁,指尖微微一顿,神情闪过一丝异样。
李陌书皱眉开口:\"轻语,阿泽自有主张。你既说过孩子大了要放手,便该让他自己决断。\"
\"啪嚓——\"
花瓶碎裂声突兀响起,瓷器碎片散落满地,方才插好的花枝凌乱地躺在水迹中,客厅气氛瞬间凝固。
叶轻语盯着碎片,神情诡异地平静,片刻后又拿起新的花瓶重新插花,既未解释为何摔瓶,亦未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每一片花瓣的插入都带着几分赌气般的狠劲。
路小小默默放下手中因惊惶折断的花枝,转而挑选其他花材。
她垂眼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暗芒。
李陌书脸色铁青,拂袖上楼,皮鞋踏在楼梯上的声响,像极了压抑的心跳。
一旁的佣人屏息收拾残局,唯恐触怒了这位向来温和的男主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距夏晚晚失踪已过去一月。
苏家妄图讹诈月家的算盘落了空,原本想借此大捞一笔,却被月婉灵以完整监控视频反击,反遭米家警告,终于偃旗息鼓。
苏母曾威胁要在媒体曝光此事,此刻亦噤若寒蝉——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苏家沦为全城笑柄。
那日在警局,当月婉灵将视频甩在苏家人面前时,苏星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被人当众撕下了遮羞布。
李婉妮的状态却出人意料地好转,她开始积极配合心理疏导,渴望尽快康复。
配合着白血病治疗,竟比先前进度更快。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盯着床头夏晚晚送的星空灯发呆,灯光在天花板投下细碎的银芒,像极了那人眼中的璀璨星河。
月婉灵提着营养品敲响秦宅的门,这是晚晚离开京城前特意叮嘱的:\"有空替我去看看秦老夫妇。\"
推开门,昏暗的光线扑面而来,压抑感让人几欲窒息。
她下意识按亮电灯,骤然亮起的灯光中,站在客厅的秦奶奶慌忙转身,围裙上的褶皱里还沾着未干的水渍。
\"秦老、秦奶奶,我是月婉灵,晚晚的朋友。\"她将礼物搁在桌上,向秦老颔首致歉,\"抱歉这么晚才来看望你们。\"
夏晚晚失踪后,月婉灵常常忆起与她的种种约定,此刻只想着一一兑现。
秦老颔首回应:\"好孩子,心意我们领了,下次莫要破费,让你多花钱,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他认得这个总跟在晚晚身后的姑娘,李婉妮住院时,她亦常来照看,袖口总是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秦奶奶缓步走向客厅,却未与月婉灵搭话。她的脊背比上次见面时更佝偻了些,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弯。
月婉灵站在玄关处,朝屋内张望:\"晚晚说来看望长辈不能空手,还说买什么都能找她报销,我哪能小气呢?\"
她眨眨眼,试图用俏皮话语驱散室内的沉郁,\"等晚晚回来,我们再一起来看你们!秦老、秦奶奶,我先告辞啦。\"
笑容在关上门的刹那骤然消散。
月婉灵望着紧闭的房门,眼底泛起痛楚——
她分明看见,客厅角落的供桌上,摆着夏晚晚的相片。
相片周围摆着几支枯萎的雏菊,花瓣上落着薄薄的灰尘,像是被人遗忘的时光。
屋内,秦奶奶满是皱纹的脸庞泪痕纵横:\"晚晚这孩子,出差都惦记着我们,不过三个月工夫,怎么就......\"
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子,手指反复摩挲着相框边缘,仿佛要把那人的轮廓刻进掌心。
上周秦老从李婉妮口中得知夏晚晚失踪的消息,本想瞒着老伴,却因频频失神被追问出真相。
自此秦家便笼罩在愁云惨雾中,连每日必看的京剧节目都不再打开,唯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多好的姑娘啊,对我们老两口这么贴心,我们还没见着她的新男友......\"
老人颤巍巍走到灵堂前,指尖抚过秦敏的黑白相片,\"敏敏,你在天之灵,定要保佑晚晚平安归来......\"
这几日,她每日都要在女儿灵前重复这句话。供桌上,夏晚晚的相片里,她正挽着两位老人的肩膀,唇角微扬,笑意温柔。
这是上次她来探望时用手机拍的,老两口特意洗出来放在床头柜,如今却移到了供桌,寄望于女儿的在天之灵能护佑挚友。
相片下方,还摆着夏晚晚送的降压药,瓶身上贴着她亲手写的便签:\"秦爷爷记得按时吃药哦~\"
秦老揽住老伴颤抖的肩膀,喉间滚动着哽咽:\"晚晚定会没事的......她那么厉害,连死神都要绕道的......\"
他望向窗外的梧桐树,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抱着药箱蹦蹦跳跳走进院门,发梢还沾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
李承泽与陆晨光在二峰山周边搜寻了整整一月,纵使将方圆十里翻了个遍,却仍未寻得半点踪迹。
她好像,真的已经去了,连背影都让他们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