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尽的愧疚如藤蔓般缠绕心间,他好似被无形的枷锁桎梏,困在悔恨的牢笼里辗转难安。
晚晚在海滨时,心里念的全是他,黑名单的误会或许尚有转圜余地,可两人还未来得及当面说清,她便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尽管生还希望渺茫,但在寻到确切踪迹前,所有人都不愿松开手中的搜救绳。
李承泽为了夏晚晚与李婉妮的事,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月婉灵刚从秦玉琴的阴影中缓过劲来,又遭逢晚晚失踪,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整日喃喃自语:\"都怪我,她肯定是担心我们才急着赶路,要是我当时接了电话......\"
月母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无声的安抚里藏着同频的悲痛。
事实上,这起事故早已被定性为有预谋的谋杀。海滨警方确认,黑车司机是在逃通缉犯。
人既已殒命,真相便如沉入江底的石子,难再打捞。
警方推测,通缉犯在高速路上蓄意制造车祸,意图与夏晚晚同归于尽。男子当场死亡,而夏晚晚则凶多吉少。
李婉妮的病房外,众人难得聚齐。
钱怀安替二叔打听消息:\"月婉灵,你跟李总联系过吗?晚晚姐......有消息了吗?我们都很担心。\"
月婉灵苦笑着摇头:\"李家、陆家、警方都出动了,方圆十里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现在只能盼着她被冲进大海后漂到了别处,或者被好心人救了......\"
这话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众人聊以自慰的念想。
月晚安重重叹了口气:\"谁能料到晚晚会遭此横祸?从半山腰坠下去,生还率太低了......\"
孙博宁也跟着叹气:\"我还打算等晚晚姐回来,带她去看新开的工体呢,缪斯的舞台我特意精装修过,就等着看她惊艳的表情......\"
众人排排坐着,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钱怀安见状,忙转移话题:\"好在婉妮的情况有好转,希望这次心理干预能起作用。\"
他隐约觉得婉妮患了抑郁症——三番五次自杀,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月婉灵忍不住想,若晚晚在该多好?她可是闻名遐迩的神医,在海滨时治愈了不少疑难杂症。
若她能出手,婉妮的病或许早有转机。此刻,她只盼着晚晚能平安归来。
李承泽将李婉妮托付给李岩,自己则重返夏晚晚失踪的山林,跟着搜救队一寸寸搜寻
。哪怕双腿肿痛难忍,脚底磨出了血泡,手臂被灌木划得伤痕累累,他也未曾停下脚步。
\"老板!老板!\"一名队员兴奋地举着东西跑来,\"我找到了这个!\"
只见他手中攥着一块棕色的风衣布料。
\"是在前面林子里的树枝上勾到的!\"
李承泽只瞥了一眼,便失望地别过脸。身旁有人低声解释:\"您新来的不清楚,这几天好多人都在林子里'找到'各种东西,衣服布料、鞋子首饰,都装了半盒子了。\"
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收纳盒里堆满了女性物品。队员的兴奋瞬间凝固——
原来在他之前,早有无数人抱着投机心态,想用假线索骗取悬赏。
\"可我真的是在树上捡到的啊......\"队员嘟囔着,声音渐弱。
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便再难激起波澜。
自李承泽加入搜救队,每天都有人捧着\"证据\"前来,他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到如今的古井无波,个中滋味,唯有深夜独自咀嚼。
\"继续找。\"他沙哑着嗓子下令,又带着队伍钻进了密林。
这片山林一半是开发的景区,一半是未经涉足的原始丛林,荆棘密布,毒蛇出没。
短短几日,李承泽已从矜贵的李家掌权者,变成了灰头土脸的\"野人\",可他浑然不觉,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笑起来如弯月的身影。
夜深时,他总会拿出那瓶\"银色云河\",对着空气喷洒几下。
当熟悉的雪松与琥珀香弥漫开来,他便幻想晚晚正蜷缩在他怀里,用指尖戳着他的胸口说\"李承泽你臭脾气\"。
\"晚晚,你到底在哪儿......我好想你。\"
他蜷缩在简陋的帐篷里,听着山林间的风声呼啸,像极了她赛车时引擎的轰鸣。
此刻的心脏空得可怕,唯有悔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后悔冷战时的固执,后悔撤掉保镖的轻率,后悔没早一点告诉她\"我很爱你\"。
京城病房内,李婉妮对夏晚晚失踪一事浑然不知。
自苏醒后,她便再度陷入自我封闭,幸而李岩请来的心理学教授与露易丝不懈努力,才让她逐渐打开心扉。
如今的她,已能对探视的朋友轻轻点头,唯有见到叶轻语与路小小时,会突然失控——摔打床头柜、撕扯输液管,眼底是近乎癫狂的恨意。
叶轻语吃了几次闭门羹后,虽嘴里骂着\"养了个白眼狼\",却还是忍不住来病房。
可当她看到女儿对着路小小露出狰狞表情时,心底的耐心渐渐被消耗殆尽。
\"同样是生病,小小从来不会闹脾气,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她拽着路小小的手,语气里满是对比,\"你看看人家小小,心脏还在配型呢,都知道体谅家人......\"
路小小垂眸掩去眼底的得意,温顺地靠在叶轻语肩头:\"妈妈别生气,姐姐只是生病了......要是您心里难受,就骂小小吧,我没关系的。\"
这话如同一把软刀,剜得叶轻语愈发觉得李婉妮顽劣不堪。
她甩下一句\"简直不可理喻\",便带着路小小扬长而去,全然不顾病床上那个刚经历割腕之痛的女儿,正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
\"去死吧......没人会在乎你......\"
耳旁又响起那个阴恻恻的声音,李婉妮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进鬓角。
她想起夏晚晚曾说过的话:\"婉妮,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不该被乌云遮住。\"
可现在,她的星星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