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董远方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县委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金正南站在门口,指节在虚掩的门板上轻叩三下,皮鞋尖不自觉地蹭着地面:
“书记,刚收到市委办通知,明天上午在市里召开领导干部大会,您和沈县长要参加。”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谨慎,像生怕惊醒蛰伏的猛兽。
董远方手中的红笔悬在文件上方,墨迹在纸面晕开成深色圆点。
他抬眼时,扫过金正南紧绷的肩膀,指了指对面的真皮沙发:
“没有问问什么事情?”
钢笔帽被旋上的声音清脆利落,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
金正南落座时,特意将公文包端正地搁在膝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皮质表面的纹路:
“书记,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应该是人事调整。”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余光瞥见董远方拧起的眉峰,后颈瞬间沁出薄汗。
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棱惊飞,撞得玻璃发出细碎声响。
董远方靠向椅背,需要县委一二把手同时出席的人事会议,级别至少涉及常委,可近期官场风平浪静,丝毫没有常委异动的风声。
对于嵩州那位老领导所做的一切,他是一无所知。
“老金,今年有四十五了吧?”
董远方给金正南接了杯茶水,俩人闲聊了起来。
青瓷杯在骨瓷托盘上轻碰出清响,董远方将茶水推过桌面时,金正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起身,脊背绷得笔直。
双手接过茶杯的动作带着下属特有的拘谨:
“书记,您记性真好,刚过四十五周岁生日。”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却遮不住眼底闪过的一丝紧张。
“坐,别这么拘束。”
董远方后仰着陷进真皮座椅,指尖慢条斯理地转动钢笔,金属笔帽在晨光下折射出冷光。
“这个年龄,正是干事业的时候。”
他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扫过金正南微微发福的腹部,扫过他鬓角新添的白发。
“这一年来,你这边协助靳秘书长,把县委日常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
金正南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他低头抿了口茶,滚烫的温度熨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期待:
“书记过誉了,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尾音却不自觉带上了上扬的弧度,像极了等待奖赏的孩童。
办公室突然陷入寂静,只有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有个想法,想跟你聊聊。”
董远方的目光落在金正南骤然挺直的脊背上,看见对方喉结剧烈滚动。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掠过玻璃,却无人分神去看。
四十五岁的正科,并且是县委办主任,对于底层的公务员来说,已经是人生的天花板了。
但是,这个年龄与位置,又显得很尴尬。
如果这几年解决不了副处,那么仕途也就这样了。
所以,在金正南的内心深处,太想进步了。
这个在正科位置卡了五年的男人,此刻连呼吸都屏住了。
董远方喝了口茶水,说道:
“沈县长之前,在我们县城立了脱贫办,负责全县的脱贫攻坚工作”
董远方顿了顿,又看了眼金正南,接着说:
“接下来的几年,脱贫工作,是我们道口县的重中之重,而这个脱贫办主任的职位,尤为关键。”
董远方说到这里,金正南似乎听出了董远方的意思,是想让他过去担任这个脱贫办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