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雪霁初晴。
县委小会议室内,十几把皮质座椅早已坐满,众人交头接耳的私语声,像受惊的麻雀般细碎杂乱。
有人反复摩挲着笔记本,有人低头盯着手机,指节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形成参差不齐的节奏。
“听说董书记昨天踩着齐膝深的雪去工地了?”
“水库那边的农民工还在板房冻着,这会怕是要出事……”
角落里的议论声被突然推开的木门截断,冷气裹挟着雪粒灌进室内,众人齐刷刷抬头。
董远方身着深蓝色西装,严肃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
刘少强抱着一摞文件快步跟上,他将保温杯轻轻放在主位,转身欲退时。
董远方低沉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
“少强,你留下做会议记录。”
会议室瞬间陷入死寂,有人悄悄挺直脊背,有人喉结剧烈滚动,窗外的北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董远方的手指在那摞厚厚的信访材料上缓缓摩挲。
“我手边这份资料,是让信访局忙活一天一夜,整理到的这一年,关于十大民生工程的信访材料,触目惊心。”
话音未落,他猛然一掌拍在材料上,震得水杯里的茶水泛起涟漪,发出 “咚” 的闷响。
众人如惊弓之鸟,齐刷刷低下头,有人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人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漫无目的地乱画,整个会议室安静异常。
空调出风口喷出的热风,都驱散不了空气中凝结的寒意。
董远方揉了揉眉心,努力压制住眼底翻涌的怒火:
“沈县长,你昨天去了信访局,也见了不少上访群众,具体情况,你给大家讲讲。”
他的声音虽然刻意放缓,却难掩其中的冷意。
沈佳慧清了清嗓子,翻开面前的笔记本,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
“昨天我走访了信访局和公共事务办事大厅,群众反映的问题集中在拖欠工资和拆迁安置上。很多农民工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到现在一分钱都没拿到,还有安置点的群众,反馈,他们住着四处漏风的板房,过冬物资严重不足……”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讲完后,沈佳慧看向董远方,得到肯定的点头回应后,董远方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座的领导们,尤其是劳动局、建设局、水利局和交通局的方向,问道:
“劳动局、建设局、交通局和水利局的领导来了吗?信访窗口把群众上访情况,给你们反映了吗?你们收到了吗?处理了吗?”
字字如刀,刺向在座众人。
被点到部门的领导们如坐针毡,有人悄悄扯松领带,有人下意识挺直脊背又迅速佝偻下去,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在衬衫领口晕开深色痕迹。
劳动局局长谭严凯和建设局局长李伟像两只受惊的鹌鹑,缩在会议室最后排的阴影里。
听见自己部门被点名,两人几乎同时猛地举手,动作僵硬又仓促,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
谭严凯举起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金表,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谭局长,收没收到农民工拿不到工钱的信访资料?”
董远方的目光如炬,隔着长桌直直锁定谭严凯,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这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的呼吸声都停滞了,后排的李伟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椅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靠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