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难测。
他们唯有出声显露忠诚,再无其余对策。
蒙恬、章邯两位武将战意凛然。
赵高做礼如常温顺。
徐福和月神同样如是。
有了李斯这样的前车之鉴,所有人都变得更为谨慎,就算只是被猜疑,也是他们很难承受的压力。
在始皇帝面前。
半点儿纰漏,都足以致命!
同时。
所有人也很清楚。
此次去往儒家捉拿要犯,是个极好的立功机会,墨家余孽已如丧家之犬,藏身儒家再无根基, 一旦捉拿,必被重 赏。
能为陛下除去这心头之患,其中的利益可想而知。
为了这等功绩。
就算此行儒家极为艰难、众人也接连请命,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逃过始皇帝的揣测。
一片恭顺静候中。
始皇帝的声音威严响起,语气中完全没有意外。
“诸位皆是我大秦肱股。”
明明是赞扬之言,却说得很平和。
仿佛。
始皇帝早就想到。
所有人会有何种反应,也早就将每一个人的心思,看得无比透彻!
就在众人稍稍安心。
只有对儒家之行的期待和猜测之际。
始皇帝的御令已然传响!
“此行儒家,就由战儿前去。”
咯噔!
所有人心里都突然一揪!
希望落空也就罢。
此刻听到这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诧异和惊疑,就此悄然蔓延在各自的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是赢战?
儒家势大,门人何止千万,小圣贤庄又独居东海之滨,绝非寻常之辈。
莫说李斯慎重以待。
就算是影密卫、罗网,以及阴阳家,也不敢有轻视之心。
万一是他们前去。
所有人必会全力准备,以求此行不负帝令,却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可谓挑战不小。
若非为了强压他人一头。
以及在陛下面前表露忠心。
众人是绝不会就此冒然请命的。
此行儒家。
可谓是近年来最难之事!
没想到。
这等难事,竟是又落到了七公子赢战的头上面。
陛下究竟是如何做想?
此事到底有何缘由……?
种种疑惑瞬间涌现。
根本没有丝毫头绪。
始皇帝还是那般的深不可测,无人知其心意。
就在做礼的众臣眼底惊疑。
也不敢再多流露,只能齐齐做礼应声。
“陛下英明!”
始皇之令即为天意!
臣子只有遵从,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待到始皇帝出声。
几位朝臣应命告退,独留阴阳家两人,好似另有大事相商。
这种神秘。
使得今日的异常愈发引人在意。
众臣退出章台宫,悄然对视,只有满目的惊疑和震动,全程不敢再出一言,各自神色复杂离去门.
而在殿内。
月神和徐福也是惊异再起。
尤其是徐福,听闻陛下御令,已然有些难以自控的失态。
忍不住做礼问询。
“陛下 … . … ”
“为何这蜃楼出海之事,要等将来再做定夺?”
徐福懵了啊。
他根本想不明白。
建造蜃楼出海,原本几乎板上钉钉,应该要由他引领才是。。
为什么。
突然之间,陛下改变了主意。
竟是先行搁置?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文章?
论及出海寻仙。
亲口建议此事的他,自认是最佳人选, 一 切也有了规划,几乎是水到渠成之事。
就等将来蜃楼打造完成而已。
论把握。
岂有人能胜过他?
急切做礼间。
徐福余光不禁瞥向了身旁月神,心头闪过了猜疑。
难不成。
是月神暗中向陛下进言,坏了他的好事?
猜疑还未落定。
始皇帝的威严声就此响起,帝威扩散大殿!
“朕如何行事,需与你商议?”
唰!
淡漠一言惊得徐福心底发慌,身子也更低几分!
一瞬间。
他的万般心思都消失不见,唯有面目的崇敬和忐忑。
深深做拜。
急切辩解告罪出言!
“陛下恕罪 …… !”
“微臣一时情急失言,只是为了早日寻得仙人,为陛下分忧,还望陛下恕罪!”
俯瞰着殿中做礼身影。
始皇帝眼眸淡漠。
直到看见那身影恭顺无比,再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
方才沉声敲打。
“修建蜃楼之事,朕自会令公输仇相助,出海引领之人,你无须过问。”
沉声一响。
徐福即便满心疑惑和不甘,梦想突然变得无比遥远,也不敢再作妄议。
就此深深做礼。
“陛下英明!”
一旁。
月神也恭敬做礼,单手拈指颔首。
“陛下英明。”
就此一议。
两人告退出宫。
待到走出皇城。
徐福方才恢复了几分气势,阴阳家长老的气度再次显现,单手负于身后,流露出威严之态。
余光瞥向同行仙姬。
“月神阁下。今日异变,是否与你有关?”
猜测之声响起。
一身紫色轻纱长裙的月神停步,以轻纱遮蔽的冷眸只是看向前方。
“云中君。”
“蜃楼之事皆有你负责,我奉东皇阁下之名另有要务,此事与我无关。”
听了这话。
徐福眼中凝重更浓。
月神确实无暇分身,也没有理由阻碍出海之行。
但为何。
始皇帝会突然改变心思。
让几乎落定的楚海,好像渐渐于他远离,变得另有人选一般 …
疑惑不断交织。
徐福和月神都陷入了沉寂。
今日召见。
不仅群臣被晾在了旁,让儒家之行落于七公子手中,他们阴阳家也是如此。
始皇帝陛下。
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沉默前行之际。
月神轻声地道出了心中猜想。
“或许,陛下是想让七公子出海。”
莫名的一句。
惊得徐福骤然停步!
七公子?
若是那位,好像还真有可能被始皇帝看中!
可短短一瞬。
徐福又缓缓摇头。
“月神大人此言差矣。”
“论及寻仙修道之事,无人敢说在我阴阳家之上,就算是近来声名渐起的七公子,也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岂懂其中 奥妙?”
“倒是陛下,始终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
月神缓缓点头,优雅柔美。
“的确如此。”
就算两人略有分歧,但论起寻仙修道,同为阴阳家的他们,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七公子赢战就算再怎么被看中。
甚至。
通过今日议论儒家之事来看,在始皇帝心里的分量,好像莫名压过了群臣一分。
但终究是个凡人。
出海寻仙。
绝不可能胜过阴阳家。
倒是始皇帝。
根本看不出心中所想,周身龙气萦绕,读心术也无法起效, 一言就试探出群臣心思,字字皆有玄机。
不愧九五之尊啊。
回想种种。
徐福目露感慨。
“帝心难测。”
“今后,唯有谨慎行事。”
两人就此前行,没入夜色之中。
这种隐秘的探讨,寻常人绝无机会得知,但就今夜宫中之事,已足够使得群臣震动,注定一夜难眠!
相国府灯火摇曳。
李斯于书房彻夜沉思。
蒙府惊疑难平,两兄弟目露忧色。
章邯静立月夜。
心头,满是对陛下此令的不解和担忧。
身为大秦忠臣,他们不仅对陛下御令,感到了震动,也为七公子,为他们自己,忧虑紧张难以入睡。
相比之下。
十八公子府邸,却是已经蔓延着阵阵窃喜的氛围。
等候了半夜。
胡亥终于等到赵高前来。
屏退下人。
连忙近前做礼问询!
“老师,深夜入宫不知何事……?”
赵高稳稳落座,而后眼中流露笑意。
“也无大事。”
“墨家余孽逃往齐鲁之地,陛下已下令派人捉拿。”
嘶 … .
胡亥听得惊诧震动!
他就算再怎么蠢,也知道父皇要对儒家动手了啊!
这可是一件大事!
同样也是一个极好的立功机会!
明明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老师赵高却如此淡然,就像说一件寻常小事般!
胡亥不禁心生敬佩。
同时,也已经猜到了什么!
连忙做礼道喜。
“恭喜老师!”
“此去儒家,定能立下奇功,博得父皇欢心!”
自以为是的聪明言语,并没有引得赵高应声。
胡亥有些意外。
等到他看见老师回眸,却是听到了令他更为嫉恨的真相!
“非也。”
“此行儒家之事,陛下已下令交付赢战。”
这!
胡亥惊怒渐起,脸上的喜色当场僵住!
还未等他出口。
赵高就阴沉轻笑着继续出言。
“这还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这话一响起。
胡亥的嫉恨还没来得及发作,人就懵在了桌旁。
悄声望去。
赵高淡然静坐,全无任何怒意,反倒是沉稳非常,颇有期待模样。
顿时。
胡亥就已经全然摸不到头脑, 一脸懵逼相问。
“老师……?”
“如此大好机会,父皇偏心交付于赢战,你不在意也就罢了,怎能说是大好机会?”
赵高侧目轻笑。
已然对胡亥的浅薄麻木,再无任何情绪显露。
只是沉声出言。
“公子。”
“您想想,赢战此去儒家,真有那么容易抓到乱党?”
“儒家高手如云,闻名当世者比比皆是,还有诸多隐世高人,就算是我,也不敢小觑。”
“七公子武力不俗,身边锦衣卫却不过泛泛之辈,除了以秦一为首,那赐名的前十人勉强算是一流高手外,其余人难堪大用。”
“如此实力面对儒家,岂不是羊入狼群?”
胡亥听得连连点头,却欲言又止,好似并不完全认同。
那份短浅目光。
一眼就被赵高看透。
为了打消疑虑,赵高只能彻底说破。
“儒家不一定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