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含珠金蝉与无量功德（二）
电梯旁。
“送到这里就行了。”左镇潮停住脚步，对她身旁的沈佑心说。
楼道内的灯光惨白无比，即便是照到沈医生那张烟云叆叇、风清月皎的脸蛋上，也显得他心事重重，格外阴郁。
他抬眼看向左镇潮，声音有些低沉：“你这几天……还是不要太劳累。”
尽管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继续治疗已经毫无意义，不如让她在有限的日子里弥补遗憾。但沈佑心还是希望她能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坦白地说，在今早送走失魂落魄的左镇潮之后，他没想过还能再看见对方。更何况这姑娘还一改愁容，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跑来给崔璘还钱。
一想到对方可能是在强颜欢笑、竭力说服自己忘记这一切，他越发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救不了她，也当不起她一声“医生”。
沈佑心有些后悔。他刚刚不应该这么说的，这样不过是在提起她的伤心事。
左镇潮不知道沈佑心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也没多大的反应。
她再度将那张卡拿出来，递到了沈佑心面前。
“沈医生，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即便她不说明白，沈佑心也猜到了她的意思，当即便皱起了眉：“你要我帮你把卡给崔璘？你的钱他不会收，我给也一样。不用浪费时间。”
比起那个，还不如用这笔钱让自己最后这段时间过得开心一点。他心想。
“我知道，所以这笔钱是我给您的。”左镇潮点点头，“我想拜托您，以您的名义，将这四万多陆陆续续转给崔医生。”
沈佑心一愣。
“我不知道你们工资是多少，但不管怎么说，四万多都不算小钱。”左镇潮慢慢道，“我的情况……您也知道。留着这笔钱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和我一起躺进棺材。崔医生是好人，如果没有他，我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这本来就是我该还他的，如果能对他有帮助，那也算我发光发热了。”
“……”沈佑心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最终只是轻轻地说，“你这样，他不会高兴的。”
“那您就慢慢转，等到他不记得我了，再告诉他真相就好。”左镇潮说，“当然，我更希望您永远别说出这笔钱的来历。卡里面有五万，剩下的就麻烦您随意处置了，就当是拜托您的报酬。”
她说完，郑重朝沈佑心鞠了一躬。
那张轻薄的信用卡静静躺在沈佑心的手中，却好似重若千钧。即便如此，他已经失去了将这张卡推回去的勇气。
他知道，崔璘此时面临的困难不小。那不只是没有地方住的问题，而是真的很需要钱。若沈佑心没有和家里闹掰，这点麻烦根本算不上什么，可现在的他连自己生活都是勉强维持，根本顾不上帮忙。
他也知道，这或许是眼前的人，生前最后一个心愿。
眼前的少女还维持着鞠躬的动作，他低下头，越过她暗色的长发，略显营养不良的发尾缝隙间隐约露出她脆弱的脖颈。
那一片肌肤呈现出近乎死灰的惨白色，好似枯萎干裂的花茎，单手就能折断，一如她于无声中消逝的生命力。
沈佑心听见自己“嗯”了一声，指尖微颤，将那张卡仔细收好，放入了衣袋中。
“我一定做到。”他说。
*
左镇潮心情颇佳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尽管走一步喘三下，但这不妨碍她神清气爽。
「没想到宿主演技也很不错。」兰达姆又在阴阳怪气，「还什么『以您的名义』，『又不能和我一起躺进棺材』。这么喜欢做好事不留名吗？更何况，我都在这里了，您难道还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呦，那可难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您早就预料到崔璘不会收这笔钱，一开始就打得是沈佑心的主意？」
还满嘴跑火车，把对方唬得团团转，看上去感动得都要哭了。
「崔医生什么性格我了解。他当时愿意给我出医药费，就压根没想着要我还。看他表情，沈医生应该还没告诉他有关我病情的事……在他看来，我之后看病养病还要很多钱，所以他更加不会收。」左镇潮回答，「不过沈医生就不一样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死人，死人哪有要花钱的地方？更何况他这人靠谱，我也不担心钱到不了崔医生手里。」
「不错的算盘。」兰达姆冷漠道，「但我劝您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
左镇潮兴高采烈的步伐都停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
「刚刚见到崔璘时出现的面板，希望宿主还没忘记。」
「……你是说那个地球online似的东西？怎么跟游戏里的属性面板一样？」
拜左镇潮此人的赤贫属性所赐，她闲暇时间不是打工就是去打工的路上，唯一还称得上兴趣爱好的就是游戏。不只是那些大众游戏，但凡市面上有的，她都感兴趣，只是由于买不起，就只能看别人玩了。
她姑且也算是个资深玩家——资深云玩家。顺带一提，她最喜欢的游戏主播叫“白矮星”。
「如果这样更加方便您贫瘠的大脑理解的话。」兰达姆压根不在乎她怎么看，「总而言之，您的新手保护期已经过了，之后的任务不会都这么轻松。在某些任务中，我们将限制您的花钱对象。」
「……具体来说呢？」
「看到属性面板上的『综合评分』了吗？我们将基于该评分为您遇到的人类进行关注程度分级，综合评分达到9.0及以上，视为一级关注对象。以此类推，8.0到9.0之间为二级关注对象，7.0到8.0之间为三级。」
兰达姆话音一落，一个新的任务面板就出现在了左镇潮面前，无比贴心地为她举例。
【任务S-003：请在规定时间内对指定对象消费二十万元，返现比例：10：1】
【任务难度：LV.2】
【指定对象：关注等级3级及以上】
【任务奖励：寿命：20天】
【时间限制：24小时】
左镇潮觉得自己可能理解了：「所以这个任务的意思就是我要在一天之内花掉二十万，但是必须给别人花，而且这个人的综合评分要达到7.0，对吧？」
「不错。以『S』字母作为任务编号首字符的任务，都有近似要求。」
「你要我上哪儿找评分7.0以上的人？满大街晃荡？」
「不急。」兰达姆颇有高人风范地回答，「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您遇到符合要求的人物时的时候，系统会自行通知。」
左镇潮神色复杂地往街上四处张望了一番，总感觉这件事有点不对：「不是，怎么我好不容易还完债，开始准备吃喝玩乐了，你又跟我说必须给别人花钱了呢？」
「那我管不着。」兰达姆言辞冷漠，「任务颁布详情涉及底层代码了，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工智能程序而已。更何况您不是还有返现吗？」
的确，刚刚把十万块花出去，左镇潮银行账户真的到账了一万元。换言之，完成任务她不仅能赚钱还能续命，各种层面上来说都是血赚，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关注度3级以上的人不是那么好找的。之所以这么觉得，完全是因为左镇潮刚刚一不小心点开了属于她自己的属性面板。
是的，她面前那块总是莫名其妙自己冒出来的光屏其实是可以点的，并且只要在内心默念就能出现。主页部分按照顺序，会依次浮现几行文字。
【个人属性】
【关注对象】
【虚拟背包】
【任务列表】
【技能】
最后还贴心地补充了一行：【其余功能将随阶级提升解锁】。
选项卡-个人属性：
【姓名：左镇潮
年龄：20
身份：平平无奇大学生
等级：LV.2（一阶），每10级为一阶
hp:10\/10（关联属性：体质，根据受伤情况粗略量化，无法完全数据化显示）
mp:60\/60（关联属性：智力，随时间恢复）
力量：2
速度：2
体质：1
智力：6
魅力：2
幸运：1
灵属天赋：无】
左镇潮瞪着眼对自己的数值观察良久，最后得出结论，虽然很让人不爽，但是的确够客观。
这也足够说明，大部分普通人是达不到7.0评分的，她得去找所谓的高质量人类才行。
「我有一计。」她说，「不如我现在就掉头回去，给两位医生再送二十万。」
「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兰达姆说，「我自然知道以您那乏味的社交圈，能再找出一个三级关注对象的可能性实在是小之又小。但是请相信我，我是专业的，现在请您先打开手机——」
「慢着，等会儿。」左镇潮举手示意暂停，迅速翻回【关注对象】选项卡，翻出了沈佑心和崔璘二人的属性面板，指着“附加得分”那一项询问道，「刚刚我就想问了，你们这个分数到底怎么算的？」
「前几项取平均数然后加上附加得分。这两位附加得分有2分是因为他们是医生，还是将来会有大作为的医生。」兰达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大慈大悲、救苦渡厄的大功德。」
左镇潮：「那我【个人属性】面板里这个“灵属天赋”又是什么？还有【虚拟背包】、【技能】……」
「就凭您现在这副风一吹就倒的孱弱身体，还没必要知道那些。」兰达姆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怜悯，「之后我自然会为您解释的。」
左镇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