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有可能。”
李殒召回朽剑，如此道。
杀公孙伏的时候，对方一脸冷静，丝毫没有生死来临前的惧怕，更是直接说李殒杀不死他。
这种大话并不少听。
总有那么几个狠角色不承认自己失败，到了临死还在想怎么反败为胜，或者师门找过来给报仇，耳朵都要听出茧子。
然而，公孙伏的大话，结合正常到过分的天象，便不由让人深思，他们真杀了人？
李殒疑惑。
因为他看不见对方因果，这是死人才能展现出来的断缘法，代表元神都不存。
卢顺倒是看得很开，“管这么多做甚，死就死了，没死总会在下次遇见，能杀这一遍就能杀第二遍，除非他是属猫的，带了九条命。”
这话，很对。
眼下事情说明不得什么，看后面还能不能遇到为准。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心里有底，遇见事情都能从容应对。
谈完这件事，又说些其他的，然后扯到还剩下多少人上面来。
先说十名金丹，目前为止除了云栖霞还活着，另外的不是死去、就是了无影音。
再说作为主力的阴神、阳神，也死了不少，最后众人一估算，加上金丹死亡人数应该在二十左右徘徊，想来仙门也差不多。
“死的太多。”南宫勋叹气。
“主要分的太散，在下面纵横八百里互相不能联系，往上范围缩小，却也有仙门和妖物的共同阻击，我等虽不惧战，终究是以多打少……”李殒摇头。
妖物拦路这规则本意是好的，奈何执行出错误，不中立，全他姥姥亲近仙门，反倒连起手来打剑修。
“仙门为夺回问剑峰谋划多年，自会不择手段。”
夏侯玉道，“账先记下，出去跟他们算就是，眼下最重要还是聚集同门别再落单被围猎，再凑出迎山印，选二三人攀登顶峰。”
这点大家都同意。
山，不是那么好登的，单靠实力一点点往上面挪，不花几个月适应根本弄不成，在短时间内上去，唯有集众人之力凑出迎山印，挑选实力最强的代表他们去夺。
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仙门那边，毋庸置疑也会是这种选择，否则猎杀金丹夺取迎山阴做甚。
就看，谁先能够把人找齐。
做下决定后不久，有数道剑光连绵而至，落地化作三名剑修，为首那个看了看周围场景，一脸可惜、“来迟了，没赶上啊。”
卢顺过去拍他肩膀，“不迟，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那就行。”
往后面又来了两位剑修，加上放风的云栖霞，便是十人，已达到可以不惧仙门围攻的境地。
这时有人提议直接激发剑意，在空中形成道标让众人都能看见，也好指引其他人过来。
“仙门途中设局暗算怎么办？”
“这好办，咱们也去围杀仙门，要么各凭本事，要么就各自放人等后面打一场大战。”
“不管怎么选，吾等都不惧。”
“对了，周御死后他们的剑还在原地，该取回来分下去，能提升一分是一分。”
“有道理。”
作为名列前茅的剑修，周御等人的剑自然厉害，属于和斩邪一个档次，分给修行同种秘剑的能快速提升战力，就算不符合，拿来当个备用飞剑使也是挺好的。
就定下先往取剑，顺路召集剑修。
……
……
葛玄阳两人飞速往山下疾驰，直到确认剑修没有跟着过来才停下。
“咳咳咳……”
才刚停下，体内伤势便控制不住，仰头就喷出一澎鲜血，带来满嘴的甜腥味儿。
没说的，之所以往下走，就是为了预防这事，因为越往下走越轻易的同时，人也越少。
就地设阵，吞服丹药，打坐炼气，试图把伤势附带的剑气排出，然而剑气却如附骨之蛆死死咬入经脉，耗费小半天功夫连三分之一都没去除，而剑气不除，伤势便永远好不了，甚至还有剑气扎根，以体内剑气熊熊壮大，直接把人爆体而死的可能。
又过去一阵，在各种灵丹妙药符箓的养护下，剑气仍在，但至少不影响行动、也不再恶化，两人便商讨接下来如何办。
首先，
“公孙伏死了，按你之前说法，便是两位谪仙都折在剑修手里。”
名叫洪柏的仙门阳神神色落寞，声音低沉，“纵然后面胜了，也是不值。”
葛玄阳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哪里什么都能如愿，现在人都死去，往后还能怎么办，他吐出四个字，“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是这个道理。”
便在阳光下，两人陷入沉默，各自默默修复伤痕，直到夕阳铺满天际，展现出浓烈的火烧云，葛玄阳才猛然抬头，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公孙伏没死。”
洪柏眨了眨眼，没说话，认为葛玄阳可能是陷入了迷藏，不敢相信事实。
确实，谪仙死去，对仙门损伤太重，难免……
“看天。”
“难得一见的火烧云，有什么出奇？”
葛玄阳认真道，“天象不对，在公孙伏死的那一瞬间就该乌云密布，就该天怒之，而太阳自始至终都按往常规则运行，这便很不对。”
“有道理。”
亲眼见证上一名谪仙死去，再自大，也该要留有保命手段的。
那么，人在何处呢？
就在这么想的当间，近乎福至心灵般，葛玄阳盯着将要陷入黑暗的晚霞，从怀中取出五枚铜钱，随手往天上抛去。
铜钱落下，太阳也散去最后一抹余晖，黑暗中、传来葛玄阳饱含复杂的话语，“有结果，随我走。”
日落月升，温柔月光洒满天际，照得地方一片皎洁。
踩踏着这片皎洁，葛玄阳来到一座乱石堆，抬手击碎石堆，再往下面挖去，一个古朴、贴满符纸的檀木盒子跃然于眼前。
洪柏眨了眨眼，“这就是公孙伏，化身也不至于这么小吧？”
葛玄阳没回答，揭开符箓，借着月光看清楚里面东西，便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洪柏也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一节断指，其形如玉，散发着温润光芒。
毫无疑问，这就是公孙伏留下的后手。
这时，感受重见天日的断指传出一道微弱意念，“玄阳道兄？”
“是我。”葛玄阳颔首。
断指，“看来本体死了。”
葛玄阳便和断指说发生的事情，然后问为什么会知道所在。
断指答复，“那时我虽自认无人可与我为敌，心中却隐隐有着一股不安，猜想往后可能会遭遇大劫，为防意外，便以引出元灵法结合起死回生真诀斩下一截指头与一缕元神封在这里以作化身，未曾想真用上了。”
而至于为什么会是葛玄阳感知到存在，纯粹是因为两人见过最后一面，在气运上有了勾结，也有葛玄阳擅长推算的缘由在，可以更好领悟。
而倘若葛玄阳和这个阳神死了，那也无妨，还有后手人会来救，要是后手都没了，就等赌斗结束在外面看过一切的仙门来救。
这点毋庸置疑，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堪称万无一失。
得了答案，葛玄阳不由惊叹，“公孙道友不愧为仙人降世，真真算无遗策。”
断指，“好了，闲话少说，先帮我长成肉身，盒子打开只有半个时辰的保持，不然便要真的死去。”
这倒好办。
将断指取出来，按照意思依次浇灌灵水、丹药等物，这些东西有的是，完全不用节省。
对了，还需要大量血肉供给，不然单凭这一根小手指难以做到恢复全身。
这也好办，两人上山的时候杀了几个妖物，都丢在原地，想来应该还在的，就让洪柏去拿。
洪柏点头，在月儿正圆时拿回来了足够的血肉，不只是妖的，还有因斗法失败被仙门弃尸荒野的剑修，托修行的福，死去好几天但精气依旧充足，是不错的好材料。
“还有剑修？”断指大笑，“好好好。”
这时的手指已经初具人形，可勉强使用法术，便无需葛玄阳帮助，直接落在血肉中间，让身上光华更亮，笼罩住血肉。
随着噗噗的轻响，血气升腾，簇拥着断指形成一个两人多高的血茧，观之如心脏，跳动不停。
两个时辰过去，月光逐渐变得暗淡，而血色更加汹涌，最后凝聚成暗红色的硬块，不再跳动了，但声音却越来越大，直至——破开！
咔擦声音不绝于耳。
依断指重生的公孙伏走出，感受夜风呼啸，对葛玄阳道，“可否借个衣服？”
葛玄阳目光不动声色往下撇了撇，带着些许莫名拿出一套未穿过的青色道服，公孙伏接过穿好，又活动活动筋骨，才点点头，“多谢了。”
“无需谢。”
葛玄阳眉毛挑了挑，直言不讳地道，“肉体是复活了，当你的境界和气运……”
公孙伏笑了，“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拿不走，无非再取回来罢了。还请两位道兄替我护法。”
说着，盘膝坐于地，运转功法，张嘴深深吸入一口气。
便见、随本体死去而散落山中的气运，如乳鸟投林向他席卷而至，直至攀升到最巅峰，一如未受伤时的原样，才缓缓合上嘴。
“看，这不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