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的话刚出口,吕逸就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
说到底还是吕布对自己的封赏有些不满。
说心里话,吕逸其实有些无奈,但却可以理解。
吕布已经年近不惑,在九原边塞和胡虏打打杀杀大半辈子了,始终没有得到朝廷的封赏,仅仅只是个名义上的校尉而已。
不是他能力不行,实在是皇帝昏庸,对外没有扩张的雄心,对内也没有治理的能力。
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享受上面,自然看不到边关将士的功绩。
若是遇上汉武帝这样的一世雄主,怎么可能在九原泯然众人一般,不显山不露水。
再看这几年,并州的刺史换了几茬,董卓算是有野心的,心心念念回到西凉,硬生生带出一支精兵,这不就把眼光放到了中原?
着意巴结袁隗,还走了十常侍的门路,可见一斑。
而之后的张懿,倒是花了时间和心思,抵挡胡虏,可他除了换一个生死的下场,后世又有几人还能记得。
丁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着黄巾起义的功夫,也调转枪头转向中原。
一边韬光养晦,培植自己的势力,一边左右观望,既派了张杨响应大将军何进的号召,又有样学样,开始尝试走十常侍的队伍。
也直到这个时候,吕布才真正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偏偏吕逸横空出世,不仅解了九原之围,更顺势挺进中原,一举荡平黄巾之乱。
把何进和十常侍的算盘硬生生敲碎,还把朝中纷乱的局势更加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吕布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地位逐渐攀升,在朝中的声望如日中天,如何能不心急、心烦?
这个时候,丁原招揽他,可以说一拍即合。
现在吕布既有丁原的重用,更因此得了朝廷的封赏,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心思也最为矛盾。
一方面希望吕逸能继续高歌猛进,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吕逸压过自己。
但他能怎么选?若是跟着吕逸,即便建立了再大的功勋,说起来也不过是吕逸之父而已。
这让吕布如何能接受?
想通这一些,吕逸知道自己的劝谏基本上是要落空的。
就看当初分别时候,定下的战略方向,被吕布执行的七零八落就可以预料了。
可他也没得选,现在若是按照吕布的意思,挺进中原,无异于掉入泥潭。
别人不知道,吕逸却最清楚不过。
接下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一桩,哪怕是那些原本就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惊才绝艳的人物,一开始都只能无奈的被大势裹挟向前,没有反抗的余地。
按照历史的轨迹,数年之后,灵帝驾崩,十常侍和何进互相算计。
何进这个蠢货把自己折腾的身首异处之后,就是十常侍覆灭之时。
到时候董卓占了洛阳,废立新帝,祸乱天下,又是十八路诸侯纷起之时。
天下大乱,从此开始。
而吕布就在这个时候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个局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展现在吕逸的面前,唯一的差别就是到底是多少年之后,这一切会开始。
而很明显,现在的吕逸根本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既没法杀了十常侍,也不可能短时间就取代何进在朝堂上的位置。
而他能做的就是和大势去抢时间。
为什么要远征塞北?
只有挟不世之功,回师中原,自己才有可能真正改变朝局,成为举足轻重的一环。
这一切他明白,甚至戏志才、徐福、马媛和一众兄弟们都能从只言片语中依稀猜到一二。
可偏偏没法向吕布说明。
即便说了,吕布也断没有理由相信。
吕逸说完那一番话,再看吕布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能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
“父亲大人,现在云中和九原如何?”吕逸突然问道。
“为父不知...”吕布想也没想就说道,“打了这么多年仗,为的不就是封妻荫子,离开那边荒蛮地吗?”
“现在你翅膀硬了,不需要为父替你打个富贵出来...”吕布眉头一挑,说道,“可你母亲和妹妹,却还要为父替她们谋个未来!”
“父亲,未来正在塞北啊!”吕逸沉声说道,“这中原势力错综复杂,世家林立,佞臣当道,岂是好相与的?”
“怕什么!”吕布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某手中这杆方天画戟,天下又有哪个能拦得住我?”
“可丁原并非明主...”吕逸无奈,只得再劝,“父亲大人跟着这样的人,哪里有前途可言?”
“哼!”吕布不屑的说道,“咱们塞外的规矩,弱肉强食!”
吕逸一愣,一时没有听得明白。
“丁原可辅则辅之...”吕布眼里厉芒一闪,“不可辅,某当自请为并州之主!”
“这朝中衮衮诸君,莫非竟连一个识得我吕布英勇之人都没有吗?”吕布傲然道。
“不是不识父亲大人英雄,而是各怀鬼胎...”吕逸无奈的说道。
心里感叹,怪不得历史上吕布混不开呢,干什么事都只凭武力,在这个英雄辈出的乱世,怎么可能出头?
“那又如何?”吕布不屑的说道,“待他们见识过为父的实力,便由不得他们如何想了?”
“但有不服,我只挥军讨伐!”吕布冷冷的说道,“天下虽大,我父子必将扬名万世!”
“哎!”吕逸一声长叹,知道多说无益,“父亲大人,儿子只求您静待其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还用你教!”吕布一瞪眼,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吕逸赶紧解释道,“儿子这次北征胡虏,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两至三年,在此期间,父亲不如就在晋阳韬光养晦,训练士卒。”
“待儿子凯旋...”吕逸诚恳的说道,“再与父亲一起抵定中原,这才是最好的时机!”
“哼!说的好听!”吕布闻言,怒气冲冲,“等你回来,为父莫非还要屈居你这逆子之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