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的最后一丝火星尚未熄灭,环绕沙土集的密林中便有了动静。
数股强劲的气息,锐利且带着侵略性,从林间爆发,朝着聚集的人群压迫而来。
寻常百姓本就被天灾人祸与鬼神之说折磨得心神俱疲,在无形的威压下,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那神汉,脸上涂抹的油彩因得色而扭曲,此刻更是挺直了腰杆。
援兵将至的迹象,让他整个人都膨胀起来。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李阳,声音恢复了尖利:
“你们瞧见了!离火宗的威势,岂是你能冒犯的!”
他先是扫过吕福宝,然后回到李阳身上,
“现在,你若是跪下,将你身边那个女娃献祭出来,向我宗门侍奉的河神老爷赔罪,兴许……兴许我宗门还能发发慈悲,留你一具全尸!”
李阳面色如常,未露半分波澜。
这小小的沙土集,竟能牵扯出一个什么离火宗,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需要一点时间。
他装作认真思量神汉的提议,眉头微蹙,仿佛在权衡一个艰难的决定。
“离火宗……”
他慢悠悠地开口,拖长了语调,
“本官对此宗门,倒是知之甚少。神使不妨多说一些?”
在他与那洋洋自得的张三焰搭话之际,他的目光极快地瞥向吕福宝,一个无声的指令已然传递。
吕福宝唇角紧抿。
空气中已能清晰感知到数名修行者正在靠近,那些人的气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她先前戏耍那神汉粗劣术法时的轻松惬意已然不见。
她手腕一翻,数枚雕刻着繁复符文的小巧阵旗出现在掌中,每一面旗子都散发着微弱的灵光。
指尖翻飞,她将阵旗迅速插在自己与李阳亲卫周边的特定方位。脚下地面传来轻微的嗡鸣,一个更为复杂、也更为强大的阵法雏形正在悄然构建。
她刚刚布下最后一面阵旗,一股灼人的热浪便席卷了整个高台。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撕裂阴沉的天空,带着沉闷的撞击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
光芒散去之处,站着一个身着血色长袍的老者,白发与他周身散发的炽烈气劲形成鲜明对比,那股气劲远比神汉要强横霸道得多。
周遭的空气,都因这老者的出现而微微扭曲。
他那双如同烧红炭火般的眸子扫过李阳及其护卫,随后在吕福宝与她刚布下的阵法上停留了一瞬。
“何人敢管我离火宗的闲事?”
老者声音沙哑,阴森森的,
“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单是这股气势压迫,李阳身后的亲卫们便觉呼吸一窒,握着刀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有几人身形微晃,脚下有些发虚。
神汉一见老者,先前那点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连滚带爬地凑到老者身前,谦卑地躬下身子,恨不得将头埋进沙土里。
“长老!您可算来了!就是这个所谓的钦差!”
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李阳,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仅亵渎神明,阻挠祭祀,更是……更是折辱了弟子!”
他巧妙地隐去了自己被吕福宝轻易戏耍,又被李阳亲卫一脚踹飞的窘迫。
红袍老者鼻孔里哼出一股灼热的气息,看都未看脚下的那神汉一眼。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李阳,那双火炭般的眼中,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区区一个朝廷的芝麻小官……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与我离火宗为敌?”
周遭的温度,仿佛又升高了几分,空气都因他散发的怒意而微微震颤。
那些离火宗的弟子,也从林中现身,个个气息彪悍,呈扇形将高台隐隐包围。
“小子,听清楚了。”
老者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施舍。
“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沙土集。”
“今日之事,本长老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抹残酷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否则,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沙土集外那片乱葬岗,倒也适合给你刨个坑。”
李阳面对这长老的强大威压与赤裸裸的威胁,面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反而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事情闹得越大,变数越多,对他而言,或许……机会也越多。
他甚至还有闲心瞥了一眼吕福宝那边,见她阵法已成,只是俏脸微白,显然维持阵法对她消耗不小。
“离火宗?”
李阳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石相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好大的名头。”
“只是,本官脚下站的是大楚的疆土,眼前看到的,是大楚的子民。”
他伸手指了指台下那些因恐惧而瑟瑟发抖、面如死灰的村民,又指了指一旁狐假虎威、狞笑不止的离火宗众人。
“尔等在此装神弄鬼,蛊惑人心,唆使乡民以活人献祭,按照大楚律法,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本官奉皇命巡查地方,整肃吏治,荡平邪祟,尔等行径,与国法不容,与天理不合!”
红袍老者闻言,本就阴沉的面容更是怒气勃发,喉咙里发出一阵像是被扼住的笑声: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钦差!好一个大楚律法!”
“在本长老面前提律法?我离火宗的规矩,便是这方圆百里的律法!”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朝廷派来送死的蠢货!”
“既然你一心求死,本长老今日便成全你!”
“便先断你一臂,看你这嘴,还敢不敢这般硬气!”
话音未落,他身前的空气陡然炸裂!
熊熊烈焰凭空涌现,没有丝毫征兆,转瞬之间便凝聚成一只覆盖着黑色烟气与炽白火焰的狰狞巨爪,爪风呼啸,带着焚尽万物的恐怖气息。
随着老者一声低吼,那燃烧的巨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直取李阳面门!
巨爪所过之处,连空气都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