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像一口沸腾的青铜巨釜，在残阳的舔舐下汩汩冒泡。
城墙坍塌如酥骨断裂，木头、砖石碎屑浮在黏稠的血浆里。
沉浮间裹着断肢与头颅，像一锅炖烂的肉糜。
焦黑的梁木戳破血雾，如铁签穿透腐肉，斜插进龟裂的街衢。
残破的旌旗卷着火星飘摇，像撒入汤中的香料，燎起腥甜的焦糊味。
汤锅边缘。
最后一具东瀛脚本完整的尸体跪坐着。
他的铠甲被撕开，肋骨如汤勺舀出自己的内脏，热气腾腾地捧给周围盘旋的乌鸦群。
他的瞳孔仍死死盯着苍穹。
他紧盯面前将他杀死的王翦。
“奇怪，这里的灵气怎么会变得更加浓郁。”
王翦盘坐在血羹之上，全身血红无比，猩红的血液不断滴下，宛如一尊杀神。
他安稳自己的心神，避免煞气过重，堕入魔道。
同时也是在，稳定、融会贯通整座城池的东瀛人提供的杀气。
他就如天穹的巨手，正将整座城池——连血带肉，连魂带魄——一勺一勺舀尽。
呼呼呼呼。
忽的，由水气组成的风掠过，整座城在呻吟。
水风的到来掀起猩红的血雾。
未寒的尸骸在沸汤中翻滚，肠肚缠上折断的矛戈，随热浪痉挛抽搐。
萧何不知何时登上米泽城的城墙。
他无言的望着这一幕，身旁两位士兵默默伫立。
这锅血城羹并没有香味，只有血腥味与腐臭味。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息。
即便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他也感到当魂惊魄，腹中翻滚。
前任丞相李斯都去拿刀砍人了，作为现任丞相的萧何自然也是登临战场。
不过萧何的任务并不是去杀人，而是清点这次血精的数量。
“萧大人，您没事吧？”士兵看出了萧何的不对劲，连忙询问。
“没事，没事。”萧何的眼中有着血丝，头顶冒着虚汗。
“嘎，嘎，嘎……”
萧何的视力极好。
自身被大秦栽培，如今也已经到了筑肉境圆满。
看着乌鸦衔着眼珠掠过城头，滴落的血珠坠入“汤面”，溅起一圈圈琥珀色的涟漪。
嵌在城墙墙缝中的脸，唇角还凝着最后一抹惊恐的笑。
这一刻，萧何再也忍不了。
他扶着墙，呕吐了起来，狼狈无比。
两名士兵刚想上前，已经稳定杀气的王翦便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上。
王翦挥了挥手，让两名士兵下去了。
王翦站在那里，静等萧何慢慢呕吐。
萧何将自己肚中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但依旧在继续干呕，久久不能忘怀城中的场景。
萧何扶着墙，他看着王翦：“我们不该杀这么多人的，更不该用这种手段去杀。”
“萧丞相认为我们大秦做错了？”
萧何摇了摇头，“并没有，为了大秦，为了报仇，杀了这些凡人都是有必要的。只是……”
“在下认为，这东瀛人之中乃自日本人之中不仅有小人，也有君子。左传言‘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我们如此屠杀，既不符合天理，也不符合人道。”
“呵呵，萧丞相说笑了。”王翦云淡风轻，又无比认真的说道，“萧丞相。你可以当这句话是个笑话，因为这是仙路啊。”
“但如果我这样说，也无法说服萧丞相你。在下就说说，在下的拙见。”
“在下以为。东瀛君子之所以有错，错便是出生在这里，这便是君子所做的错。”
“但其实他们并没有错。君子没有错，他们错就错在生于小国。”
萧何思索，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小国能干出这种事，那是因为他们只是小国。我们不能干出这种事，是因为我们是大国。”
王翦又说道：“如果君子不该杀，那他们后代屠杀的华夏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当时的我们也是小国，他们是大国不是吗？一切只因为想不想。”
“有些事有些仇必须要报，无论时间，空间，无论对方是谁。”
“有个大白话，萧丞相要懂。”王翦看着血城羹，心中异常的平静，“小国是没有跟大国讲道理的权利，身为小国的他们就该被大国欺负。那年我们是小国，他们可便以屠杀我们。现在我们是大国，我们就能屠杀他们。”
“放眼整个诸天万界的仙路，目前的大秦也是小国。将来我们也很有可能再一次面对这种事，也有可能会面对大国友好的态度。”
“只是看对方想或不想，我们的存活仅仅只是对方的一念之间。一切只有实力强才是硬道理。”
萧何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但萧何又问道：“可王老将军，如果我们一样随意屠杀他们的话，我们跟日本东瀛的区别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我们还在，他们将会消失。”
萧何说道：“当年的六国也是如此对待大秦，于是大秦一扫六国，将他们变成大秦的劳动力。用六国为什么他们不行。”
王翦叹了一口气：“萧何不怪你有这些想法，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表面上我们这次是为了后世华夏报仇，实则是我们大秦需要这世界的灵气。”
“大秦想要得到这个世界的灵气，就必须得到这个世界的同意，而且是从心底里同意。”
“这太不符合大秦了。大秦目前需要修仙的原始积累，它所要走的路，这就像当时欧洲的资本原始积累一样，是暴力与血腥的。”
“做这种事就需要名义，也就是师出有名，减少人心的负罪感。”
“所有修仙文明都是如此，所有科技文明都是如此。剥削与血腥并存，无理与有理集于一身，血液之中都是‘利’字。”
“大秦人为了大秦，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是狭窄的‘利’。”
“但，大秦不只是要走一条永生路，而是要走一条绝无仅有的路。”
“这条路会让大秦凌驾于所有文明之上，让大秦人不受小国之耻。这不是‘利’，而是‘意’，所有大秦人的‘意’！
“以孤注一掷时的精彩面对绝境，以向死而生的从容面对死亡，只有一切为了大秦才能真正让大秦永生。”王翦侃侃而谈。
“这是我要走的路，也将是所有大秦人走的路——一切为了大秦。”
萧何没有任何语言，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心中的想法，但就是认同了王翦。
他认同了大秦，认同了修仙，也认同了那条永生路 。
他也将一切为了大秦 。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大秦真的会永生？”
王翦身上的甲胄闪烁血红的光芒，他的眼神仿佛能够撕裂一切，语气宛如神铁，“会，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