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科从浴缸出来，身上的水浇湿了脚下的地面。
他回头，看着苏菲那闪烁不定的眼睛。
知道她误会了。
他知道苏菲自卑，又敏感。
如果他不告诉她实情，她那个小脑瓜，一定会胡思乱想。
斟酌过后，他选择对她开诚布公。
他看着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菲怔在原地，攥紧的手丝毫没有松懈。
乔科垂了眸。
“我以前被这种该死的药控制，做过一件让我极度厌弃的事情。”
“我发过誓，绝对不会再被它控制，跟任何人发生关系。”
苏菲就那样安静的听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看着他。
赫兰先生的身上，也发生过那些不好的事情吗？
虽然很好奇。
但她也不敢多问，只默默点头，表示了解。
至少，她知道，他好像不是嫌弃或是介意她的。
这就足够了。
乔科的衣服全都湿了，他想把湿衣服换下来。
修长的指尖正一颗一颗解开衣服的纽扣。
苏菲见状，非常懂事地退到了门口，想要回避。
乔科把衬衫的纽扣全部解开。
把湿漉漉的衬衫脱了下来。
又继续脱自己那湿漉漉的裤子。
裤子全部脱下来以后。
他拿了旁边的浴巾把自己下半身裹住，往浴室门口走。
苏菲见他走了出来，便赶紧让出路来，让他过。
乔科到床边坐下了。
苏菲赶紧又跑进了浴室。
乔科看着她莫名其妙地又跑了进去，倒是好奇。
就盯着浴室门口，看她要做什么。
五秒后，她从里面拿了条干毛巾出来，远远地递了过来。
同时伸手，指了指乔科的头发。
让他擦头发。
刚刚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乔科的头发被水打湿了，此刻还在滴水。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苏菲却细心地注意到了。
他没去接苏菲手里的干毛巾，只说：“你帮我。”
苏菲抿紧唇瓣，点头。
然后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帮乔科擦头发。
乔科把头低下来，方便她擦。
然后，语速缓缓：“你想知道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件事情吗？”
苏菲擦头发的动作忽然顿住，用手语回：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会严格保密的。】
她的表情相当地郑重，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知道，对他来说，肯定是很不好的事情。
乔科眸光看着远处，拉得很长，视线也逐渐虚化。
开始说起那件往事。
“八年前，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天。”
“被人设计，喝了一杯被人下了药的香槟。”
“在我的成年礼上，跟一个女人搞在了一起。”
苏菲认真在听，帮他擦头发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乔科忽然抬头，看着她问：“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苏菲摇头。
她猜不到。
乔科也没犹豫，坦然道：“是我父亲的情妇。”
苏菲听完后，觉得心脏忽然震荡了一下，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乔科看了看她的表情，反问一句：“吓到了？”
苏菲没回应。
但确实被震惊到了。
乔科话语轻飘飘的：“你知道给我下药的人是谁吗？”
苏菲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
乔科自嘲又无奈地说：“是我的亲生母亲。”
苏菲这才真的被吓到了。
她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天哪。
原来在赫兰先生的身上，居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好不可思议，好难以理解。
她下意识也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科笑得冷漠：“为了报复我父亲对她的不忠。”
越说，也越觉得搞笑。
“为了报复丈夫的不忠，就拿自己的亲儿子当枪使。”
即使已经过了八年，他都还是没办法理解卡特琳娜女士的做法。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
他的那位母亲，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她也不爱他的父亲。
她只爱她自己。
他又继续说：
“事后，我的母亲，带着宴会上所有的宾客来围观，还全程录像。”
乔科在陈述这件事情的时候。
脸上没有什么特别难过或者特别气愤的表情，语气也显得风轻云淡。
但苏菲知道，他应该是刻意在掩藏自己的情绪。
被亲生母亲下药，让他和亲生父亲的情妇搞在一起，还被围观，被全程录像。
苏菲光是听听，就觉得毛骨悚然，觉得令人发指。
更别提，赫兰先生还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
那个时候的他，一定很绝望吧？
他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想到这里，苏菲鼻头忽然一酸，眼泪也不知不觉掉出来了。
但她什么都没多问。
只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继续当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如果他还愿意继续跟她说，她一定会认认真真地聆听他的故事。
不管那些事情，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只要是他的故事，她都愿意去倾听，去共情。
乔科转眸之际，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抬头，看着苏菲。
入目的是一张遍布泪痕的脸。
他忽然笑了笑，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哭什么？可怜我？”
苏菲赶紧把眼泪抹掉，拼命地摇头。
不是可怜你。
是……心疼你。
真的好心疼，好心疼。
这种感觉，好像比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还要令她难受。
是那种钻心的疼，刺骨的疼。
难怪他会说，他不想被那种药物控制去跟人发生关系。
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然会时刻警惕。
“苏菲。”
苏菲放下手里的毛巾，把脸扭过去，等着他的下文。
乔科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
喉结滚了又滚，斟酌又斟酌过后，才开口问：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苏菲闻言赶紧摇头，眼神澄澈又诚挚。
她怕乔科不信，赶紧又用手语说：
【不是的，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乔科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苏菲重重地点头，表示肯定。
【真的，你真的很好很好】
这件事情在乔科的心里埋藏了许多年。
也折磨了他许多年。
今天他坦然地说了出来。
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
不管怎么样，苏菲都会理解他。
所以，他才会说得这般释然。
他握紧苏菲的手，又问了一遍刚刚问过她的问题。
“你现在，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