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灰白色的雾气在残垣断壁间翻涌,仿佛一只沉默不语的巨兽,缓慢地吞噬着曾经的战场与废墟。远处偶尔传来断裂金属坠地的声响,那是风穿过被废弃的运输轨道时发出的哀鸣。
他们站在这片被战争灼烧过的土地上,沉默良久。
“卡兹戴尔不仅是一座城市。”埃芒加德打破了沉寂,语气低缓,却带着一种难以动摇的确定,“它还是每一个把那里视作‘家’的人。”
她望向天边那片昏黄的光,那是伦蒂尼姆夜晚的灯火投射出的死气——虚假、冷漠、与家无关。
“在原本的计划里,卡兹戴尔并不需要太多居民。”她继续道,“他们也不可能允许我们带走太多人。”
赫德雷沉吟片刻,轻声回应:“所以我们才需要结束这场在维多利亚的战争,越早越好。”
他的话语并不铿锵,却字字如砾,沉重地砸在地上。
“如果仇恨无法挽回,”他转头看向她,“我们起码可以利用它的热量,浇筑在卡兹戴尔的支架上。”
“而每一条生命——”他顿了顿,“对于未来的卡兹戴尔,也许都很重要。”
埃芒加德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你说得倒简单。”
“我们刚刚提到的,那种可以远距离运送物资和人员的手段。”赫德雷不为所动,话锋一转,“这恐怕就是我们一直在调查的——军事委员会在伦蒂尼姆的‘生命线’。”
“我会找到它,控制它。它既然能让我们来到伦蒂尼姆,那么……也能带我们回家。”
他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却直抵埃芒加德心底的某处。
“在所有人都被埋葬以前。”
那一刻,她不再开口,只是低头沉默了一会,才道:“……嗯。”
“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她抬眼盯着他,神色复杂,“你终究只是个雇佣兵。”
赫德雷却只是望着她,轻声道:“‘让所有人都有家可回。’”
一旁的w静静站着,忽然低声呢喃:“……特蕾西娅。”
她像是终于无法再压抑那道涌上喉头的念头,声音有些破碎:“我一直试图……把这个名字和这场战争分割开来。”
“殿下,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说不完剩下的话。
“一场和以前毫无区别的战争,又能让谁安眠?”她轻笑,笑得有些凄凉,“哈哈,大概是那混蛋特雷西斯弄的什么障眼法……他杀了殿下,他还亵渎了她。”
“我会让他跪下来道歉。”
她的声音骤然变冷。
“等他道完歉,再把他的脑袋炸开花。”
空气瞬间冷了几分,连伊内丝都微微侧目。她们都知道w并不擅长谈情说理,但她有时流露出的真情,比任何咆哮都令人动容。
埃芒加德望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和你接触,确实是正确的。”
“我会把你的打算,以……‘巴别塔残部’的态度,告知巫妖们。”
“感谢。”赫德雷点头。
“但你们把我的小方块炸了!”她忽然回头怒视w,“你们让我怎么回去?靠走的?”
“西北八公里位置,有个萨卡兹运输营地。”伊内丝冷静地插话,“抢他们的车去吧。”
“需要帮忙吗?”
埃芒加德咂了咂嘴,终于摆摆手:“……算了。”
“我可不想再被她逮到一次,让她发现我在和你们偷偷做什么交易。”
她转身准备离去,披风在风中微微翻卷。
“那么,祝你们好运。”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们一眼,“祝你们在见过她之后……还能活下来,达成你们的诺言。”
“她?”赫德雷低声重复,却没追问。
w却忽然怔住了,目光越过他们,望向远方那片山丘。
“你们有没有……”她语气低哑,“一种熟悉的感觉?”
伊内丝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w苦笑,“真恶心,这种多愁善感的发言应该留给赫德雷。”
她揉了揉眼角。
“可是,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止住了动作,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盯着远方。
——不远处的山头上,有一个人影,静静坐着。
就在幻象原本消散的那处边缘,她仿佛从雾中浮现,又仿佛从未离开过。
那人一头粉白色长发,从肩头自然垂下,衣袍随风轻摆。她只是坐在那里,面容安静,眼神没有仇恨、也没有战意,只有某种无根无源的悲伤。
那种眼神,w太熟悉了。
“……殿下?”w的声音低得像是要被夜风吹散。
她走了。
她只是静静地离开了那个山头,如雾般悄然消散。
w伸出手,想要追,却在半途中停下。
“……不,算了。”
她的手慢慢放下。
“也许该留到下次。”
她自言自语地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动。
“反正……她不会是真的。”
“她只是……很像很像,以假乱真,能骗过绝大多数糊涂蛋的眼睛。”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
骗不过我。毕竟,真正的殿下现在早就已经被罗德岛重新保护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