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臂到指尖,都在颤抖。
她忍耐着脑袋里像万千虫子爬一样的剧痛,盯着许轻衣,“你为什么不说话。”
许轻衣对上她痛苦的目光。
“你想否定过去的自己,可过去的记忆挥散不开,它们在吞噬着现在的你,是吗?”她声音放得很轻。
许欣桐身体一抖。
许轻衣:“我现在说得越多,不仅没有任何用,还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
她看向季知书。
“你既然那么疼爱她,又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承受这种折磨。你到底把她当做一个人真真正正的人来看,还是只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她调教成,你心里所谓的‘玩具’。”
季知书不急反笑。
他走到许欣桐跟前,像逗弄小猫一样,捏着她的下巴。
黑眸看进她眼底。
“桐桐,许轻衣对你说这些话,无非都是想自己独活下来。你比更了解,她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对不对。你可千万别忘了,她是你许晏平叔叔和保姆的私生女,而你才是许家正儿八经的千金。可即使这样,你最喜欢的陆庭深,眼里还是只有她,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许欣桐瞳孔猛地一颤。
拇指缓缓扣在扳机上。
许轻衣双唇发抖。
垂下眸。
紧闭着眼。
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
明明当初被齐盛绑在仓库里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怕死的。
可是现在,她真的很想很想活下去,和自己爱的人,活得好好的。她错过陆峋那么多次,好不容易能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他。
她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才那么短,她还有好多事没有来得及跟他一起做,现在自己就这么离开,她不敢去想,再一次承受心爱之人离开世界的他,会有多难过。
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落在地上。
许轻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哭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撕心裂肺地哭过,可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就心痛得无以复加,像被狠狠地揪住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偌大的仓库里,突然“噗”的一声。
装了消音器的枪响发出闷闷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低低的两声。
许轻衣猛地睁开眼。
许欣桐倒在了血泊里。
季知书左肩流着血,眼底浮起不屑一顾的嘲讽。
“桐桐,想死,是你自找的,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只能毁掉你。”
他瞄了眼自己左肩伤口,只轻蹙了下眉,像看着一件破败不堪的玩具,毫无任何怜悯愧疚之意。
又看向旁边已经失魂落魄的许轻衣。
“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很遵守游戏规则的。既然桐桐选择了去死,游戏也就结束。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许轻衣没有理会。
只一言不发的,呆呆地看着身中两枪,连带着椅子,倒在地上的许欣桐。
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嘴里冒出来,濒临死亡。
季知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好消息就是,刚才有句话,我是骗你的。陆峋赶过去的地方,根本没有炸弹。”
许轻衣眼皮动了动。
季知书笑,“不过坏消息就是,那枚炸弹,马上就要送给你了。”
他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
转身离开。
仓库大门猛地关上。
只剩被绑在椅子上的许轻衣和倒在血泊里的许欣桐。
灰色脏乱的水泥地面,被许欣桐的鲜血染红。
许轻衣几乎是凭借本能地在作出反应。
她把自己猛地摔在地上,四下看去,想找东西解开绳子。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死寂的空气里,只有许欣桐沉重,却又愈发稀薄的呼吸声。
微弱的嘀嘀声,突然在这时响起。
许轻衣猛地一震,目光看向声音方向——
包裹着金属外壳的炸弹,稳稳地贴在方才赌局的桌面下部。
缓慢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像极了死亡倒计时。
“轻……轻衣……”
微弱的女声传进耳畔,许轻衣怔怔地转过头,望进许欣桐满是破碎的目光里。
她们的脚都被绑在椅子上,手是自由的。
许欣桐染着血的手,艰难地拉住她。
“我终于……可以……不被你讨厌了……是不是……”
晶莹滚烫的眼泪从许欣桐眼角滑落,她定定地望着她,像在看着很远的时光。
“小时候……我……我可讨厌你了……一个私生女,害得苏韵阿姨……精神失常……还能……还能回来许家享福,凭什么……凭什么还和那么可爱的我……同一天生日……”
许欣桐的嘴里吐出鲜血来。
看着她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清澈透亮。
“许晏平叔叔说……我跟你同一天生日……我是晚上出生的……你是早上。所以……所以我可不可以……叫你姐姐……”
许轻衣的眼睛里积聚起水雾。
一滴一滴滚烫的热泪,砸在许欣桐的手背。
她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
可是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都快要流失掉,她的意识,好像也要消失了。
“姐姐……对……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可不可以……让我做你最喜欢……最喜欢的妹妹……好不好……你疼疼我……不要再让庭深喜欢你,我不想……不想看见他难过……”
缓缓抬起的手,没能碰上许轻衣的脸颊。
轻飘又沉闷的,砸在水泥地板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仓库大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劈开。
陆庭深目之所及,是鲜红的血,和倒在地上的许轻衣和许欣桐两人。
空气里唯一的声音,是嘀嘀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