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姚知婉这样讲,闻逸失望极了,“真的没法子么?要仿作而已,柳先生不会计较……他的仿作一般人求不到,若是能拿回来,也是很令人羡慕的。”
“别想了,这些都是微末小事,柳先生哪里顾得上?先生脑子里想得都是怎么迎接王爷,还管什么画?
“再说了,这事儿最好亲自上门。那虽是柳先生画的,他却不能轻易交给旁人,要给也是亲手给侯爷。侯爷还是养好身体,亲口跟柳先生讨要。”
闻逸听不得“王爷”这俩字,一听就额头冒汗浑身发抖,他抱着头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万一拜访的时候遇见王爷,我怕是不能活着回来……”
他吓得缩成一团,藏在被子里,生怕被赵泽发现似的。
姚知婉不由鄙夷,王爷不在京城时,别人对林昭月避犹不及,你却跟捡着个宝似的,现在知道怕了?
早干什么来着?
闻逸本来就病得不轻,如今知道赵泽要回京,吓得整夜不得安睡,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噩梦吓醒。
连着闹了几天,坐起身都不能了。
某天姚知婉去看他,闻逸睁着眼望着床顶,费力地说着话,每说一句都要喘一会儿。
“我这病好不了啦,却还是想看昭月一眼,你……帮我给她写个帖子,让她来看看我吧。”
姚知婉讶异道:“侯爷不是生怕王爷误会?还找她来做什么?这不是给人送把柄么?”
“我……我得跟她说明白,以前种种都是对旧相识的关照,以后路归路,桥归桥,没有半点关系。她和王爷能不能重修旧好,我是管不着的,只是别连累了我才好。”
姚知婉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王爷若是跟你们计较,你们能活这么长时间?他心里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海清河晏,哪里将你们这对狗男女放在心上?
随你们怎么折腾,反正蹦跶不了几天了。
于是姚知婉点点头,“侯爷吩咐,怎敢不从,我写就是。”
她写完拿给闻逸看,闻逸目之所及一片模糊,已经看不清字迹,姚知婉没法子,还给他念了一遍。
闻逸点了点头,姚知婉便派人给林昭月送去。帖子送到了林家,林昭月听说闻逸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便说要去侯府一趟。
林家人之前将林昭月赶出家门,如今不仅将人接回来,还竭尽所能哄着她,要月亮不敢给星星那种。
林昭月当初和离,林家也被诟病了很长时间,林家子弟多年交下的好友,都不约而同远离。
夫妻尚且如此,咱们只是朋友,搞不好就被捅上一刀,不值当。
得知王爷即将回京,林家也甚为惶恐,也不知哪个脑袋想出昏招,大言不惭地说——听闻王爷将自己扮成村民,那种乡下地方,想必也没有美人能入眼,肯定还是孑然一身。
既然如此,只要林昭月放低身段认个错,再来一波体贴入微,不就能再续前缘了么?
就算赵泽恨着林昭月,她来个当众道歉总行了吧,堂堂王爷怎么好为难女子?
假如赵泽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那就更好办了,把林昭月送过去随他怎么折磨,他拿林昭月泄愤,不就懒得动林家了?
林家有这样的打算,林昭月也不是全然蒙在鼓里,她心里还蛮复杂的,一边是记恨林家,一边对赵泽存了一丝侥幸。
这些年没少被别人挖苦嘲笑,贵夫人的圈子她再也进不去,宴席也没人给她发帖子,以前做王妃时享有的优待,全都消失不见。
没了景王府这个靠山,连做生意都万般艰难,出行也要小心再小心,一不留神就会被丢菜叶子。
这种情况下,她死死抓住闻逸这棵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挤走姚知婉成为侯夫人,最终棋差一着,还赔了个作坊进去。
现在赵泽要回京,林昭月终于承认,做王妃那段时光,是她备受尊敬、最风光的日子。
哪怕有闻逸关照,她的生活也远不及在景王府那些年。
如今林家将她供起来,她便顺势要这要那,不停往自己匣子里划拉东西,不管成与不成,银子总是最叫人安心的。
就在这个时候,侯府的帖子到了。
林昭月看完将帖子放在一边,大哥林暄极力阻止,“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了林家,你不能再跟姓闻的走动。”
林昭月笑了笑,“大哥慌什么,我怎么也得去一趟,得让平阳侯死心,莫要再纠缠。赵泽就算不是睚眦必报,眼睛里也揉不得沙子,闻逸不怕死,我还怕呢。”
“只是叫他死心,不说别的?”
“放心吧,孰轻孰重,我拎得清。”
林暄这才放下心来,林昭月到了侯府,看见起不来床的闻逸,闻着一屋子药味,不由掩住了口鼻,一脸嫌弃。
眼前的,是暮气沉沉行将就木的病人,哪里还是当年清俊的眼里有星星的少年郎?
见林昭月到了,闻逸睁开浑浊的双眼,朝她伸出手,手臂瘦得仿似枯木,还一直抖个不停。
林昭月眼里闪过厌恶,冷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惦念我,但韶华已逝,你深情得不是时候。以后还是不要传信给我,王爷马上就回来,不管我能不能跟他重修旧好,你我都不便来往。”
她瞥了眼门口的姚知婉,又道:“你是有妻室的人,也为儿子请封世子,总来烦我的话,对我名声不好。”
闻逸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哇地吐了一大口血。
这话本是他想说的,怎么让林昭月抢了先!
闻逸觉得,这话他对林昭月说,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林昭月万万不应该对他说,毕竟这些年给了她不少便宜,也为她花了不少银子。
她怎么敢?!怎么好意思说这些?!
闻逸出离愤怒,激怒之下只能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指着林昭月,嘴里嗬嗬作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姚知婉在一旁冷眼瞧着,笑道:“你们勾勾搭搭那么久,现在才知道避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