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我军在大战初期一路凯歌,正面战场大败西夏军队,尤其是选锋一举击溃铁鹞子,足可见我军精悍强于西夏,此乃官家新法练兵之果!”
王冈侃侃而谈,一拱手道:“臣为官家贺!”
王中正贺刘昌祚有些发愣,没想到打了败仗,还能这么去分析,跟着也慌忙道:“臣为官家贺!”
赵顼闻言却觉得王冈这话很有道理啊!五路大军一动,西夏人要不败退,要不望风而逃,大宋军队确实要强于西夏!
再一想自从自己登基以来,军队、军械是何等的糜烂,能有今日的局面,这不都是自己一直励精图治的成果吗!
可是这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多少心血,又有几人能知!
一念及此,赵顼看向王冈的目光都充满了赞赏!
果然,他是懂朕的!
而王冈对于赵顼的欣赏却没有丝毫的骄傲,继续说道:“其二,臣以为,打仗打的是军队,却又不完全是军队,更多的还是国力的比拼!此战我军损失虽大,但我大宋国力却远胜于西夏!我们可以输,也输的起,而西夏则不然,我们输十次,大宋依旧是大宋,而西夏只要输一次,他们就要面临亡国灭种的局面!”
这话一说,赵顼陡然间便觉得心气又回来了!
是啊!这一次灭不了西夏,下次再来就是,这次大宋虽然损失不小,但战场在西夏,他们的损失同样也不比我们轻!
而且这一战,还占据了横山北脉的一片土地,细算下来西夏的折损更大!
单以国力来说,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战,大宋完全能打的起,而西夏则不然!
“第三呢!”赵顼越听越是兴奋,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
王冈抬手往下一压,赵顼下意识的噤声,这一幕把跪着的两人都看傻了眼,这尼玛到底谁是皇帝啊!
一时恍惚,都让人有些分不清两人的身份了!
“其三,这一战也让我们更加能看清两方的虚实差距,我军虽强于西夏,然天时、地利于我方却有极大的不利,明确利弊,方能改进策略,以筹下次之功!”
王冈铿锵有力的说完,立刻换来赵顼的赞叹:“卿于军事之上,竟有如此韬略!”
石得一见他态度转变,凑趣道:“平江郡侯曾灭国交趾!”
“哎呀,我却是忘了这般大才!”赵顼抚掌赞叹,王冈灭国之事,虽然说起来很能唬人,但在赵顼眼中更像是投机取巧,也一直没把他当成真正有军略的朝臣来看。
王冈对于称赞,则表现的很是淡然,颇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采,微微一笑拱手道:“如今西军未尽其功,臣愿往西北一行,为官家分忧!”
“不行!”
赵顼毫不犹豫的拒绝,开玩笑,你王冈虽有军功,但你正儿八经带过军队吗?
你以为大军行进,跟你带着几个人闭眼硬莽一样啊!其中的行军调度涉及到各个方面,繁杂异常,怎么可能让你这个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去胡闹。
见王冈神色不豫,赵顼又笑道:“你尚在婚假之内,又何劳你去!”
王冈不悦道:“国朝养士百余年,值此危难之时,正当仗义死节,臣又岂能因区区婚假,而耽误国事!”
“说的好,为国事而不惜身,王冈你很好!”赵顼对他的觉悟很是赞赏,暗道不愧是朕亲手点的状元,尤其是这场看似输了实则赢了的战争的分析,深得朕心啊!你不说我都想不到!
你还搞什么吴学,直接搞赢学多好啊!
“所以臣能去了吗?”王冈目光灼灼的望向赵顼,暗自思量,我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了,你好意思不给个官吗?
“不行!”赵顼自觉自己不是昏君,还干不出这种事了,再次果断拒绝,微笑道:“你固然很好,然我大宋精兵良将甚多,还轮不到你一个文臣上阵!”
王冈当即就怒了,我说这么多话,你当我是在跟你拍马屁,闹着玩啊!接二连三的拒绝,你也没拿我当人啊!
忍不住就嘀咕道:“你精兵良将多,你咋还打败仗呢!”
这一刻大殿之中的人,都在看他们君臣相得的场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出声响,所以这一句话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反正赵顼的脸瞬间就黑了,石得一满脸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王、刘二人匍匐在地,恨不得把头塞进地砖里!
他怎么就这么勇啊!
“狂妄!这满朝文武独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贤臣不成!”赵顼当场就咆哮了起来:“没有你王冈,难不成这大宋就完了不成!”
“臣不敢!”王冈连忙低头,懒得看这昏君暴戾的嘴脸。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赵顼指着王冈,唾沫横飞的痛斥道:“高遵裕今年都五十多了,快六十的人了,你都能下的了毒手,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臣惭愧!”王冈心中冷笑,五十多的算什么,八十的我都打过!
“骄狂自大,无法无天!你眼中可还有君父!”
“臣不敢!”王冈急忙躬身弯腰,心中默诵孟子……
赵顼见他认错态度诚恳,加上一通发作之后,怒气也平息了不少,又指着他恶狠狠的威胁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不算完!待高遵裕醒来之后,我再量刑罚你,免得你说朕不教而诛!”
“臣言行无状,甘愿受罚!”王冈声音恳切,心中暗叹昏君在忠臣和他舅老爷之间,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滚出去,回去待罚!”
“臣领旨!”
王冈灰溜溜的走了,出了殿门仰头望天,无语凝噎,我究竟对这昏君在期待什么!
而王中正却是一脸懵,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是,你当初对待苏轼可不是这样的啊!
那是把人往死里整,吓的人家连遗书都写了好几封!
人王冈当面讥讽你,你骂上两句,就算了?
还量刑?那不都是你说的算吗?
而反观石得一却很是淡然,无他,习惯了!
刘昌祚则是眼放异彩,好粗的大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