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殿内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叶采薇不敢抬头看他，许久后，她听见顾淮序翻动东西的声音。
随后，他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下去吧。”
叶采薇俯身跪下行礼告退，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嫔妾感谢皇上给叶家的恩典，哥哥嫂嫂恩爱非常，母亲也很欣慰，向来好事多磨，兄长是个宁缺毋滥之人。”
此话只是在暗示他，先前林珍漓和叶梓期的传闻乃是子虚乌有。
顾淮序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言中之意，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抬手轻叩桌面：“下去吧。”
叶采薇走后，顾淮序倚靠在龙椅之上，正大光明牌匾下，余晖将他的影子拉长在桌面上。
他扣下玉扳指，摘去身上多余的饰物，素身前往了宝华殿。
…………
宝华殿内。
一个曼妙身姿的女子立在中间，她微微垂头，轻闭眼睛，神态十分的虔诚。
顾淮序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生怕惊扰到她。
刚才还闭着眼睛的女子突然睁眼开口：“皇帝来了。”
顾淮序淡淡点头：“长姐比臣弟来得早。”
良玉长公主轻笑一声，她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之中。
“早上太后和皇后也来了，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顾淮序不语，他走上前几步，亲自拿出香来点燃，也为纯慈太后上了一炷香。
末了，他侧身看向良玉长公主：“母后不喜热闹，臣弟想着母后愿意你我来看她。”
顾淮序在宝华殿中给纯慈太后修了一个牌位，供奉香火于她。
良玉长公主轻笑一声：“来的人不是真心的，有何意思呢。”
说着，良玉长公主跪在团浦上，对着纯慈太后的牌位磕了几个头。
随后，她的目光瞥到顾淮序手中的经幡，有些惊讶：“这是谁做的？”
世人如今只知许太后，谁又会想到纯慈太后，更何况，这会得罪了许太后的。
这经幡上的字娟秀小巧，像是嫔妃写的，良玉长公主倒是有些好奇是谁。
“是柔贵仪。”
良玉长公主不常进宫，但也听说过林珍漓的名字，她的眼神揶揄而好奇：“可是那日在万岁节上献舞的女子？”
顾淮序轻轻点头：“正是。”
良玉长公主的眼神柔和了几分：“那日还是贵人，这才几个月便是贵仪了，皇帝果然宠她。”
“不过……”
良玉长公主的话锋一转：“皇帝既然宠她，为何又要禁足她这么几个月，想必皇帝心里也不好受吧？”
顾淮序失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长姐。”
良玉长公主眼神怅然地看向纯慈太后的牌位：“母后这一生，过得苦，身为皇后，她的职责太重太重，父皇与她貌合神离，儿子早夭，她早已郁结于心，若不是为着你，她也撑不了这些年。”
顾淮序沉默了许久，当年许太后的位分低，不能抚育他，便求到刚失去二皇子的纯慈太后跟前，求她扶养他。
纯慈太后仁善、温柔、是个极好极好的母亲，即使他一岁以后就被挪去漱芳斋由嬷嬷宫女照料，但纯慈太后仍然每天都去看他，教会了他许多。
他从出生到十九岁以来，是在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膝下长大的，一直都是纯慈太后给他母亲该有的关爱。
而许太后在许家节节晋升后也迎来了在宫中的春天，成功的诞下了六皇子。
顾淮序的嘴角凝固着一丝冷冽而阴鸷的笑，若不是六皇子早逝，她也许不会想起自己这个早就被“丢弃”的儿子。
“母后说，你是天生适合当帝王的人，小时候有宫人说你是许贵人生的，根本就不是嫡子，母后以后有了自己的儿子便会抛弃你的。
当时我气的要命，就想撕烂那宫人的嘴，可偏偏是你一点都不生气，也不肯告诉母后，小小的人那样有主意。
宫人们见你好欺负，便越加的肆无忌惮，可没想到，你竟是故意等着他们上套，一举把所有欺负过你的宫人给收拾了一顿。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你，我记得，你那时才七八岁。”
忆及往事，顾淮序的嘴角一滞，噙着一抹冷笑。
如果不是放纵那些宫人，他又怎能把对自己有异心的人一网打尽呢。
“长姐取笑朕，哪有人是天生适合做皇帝的呢。”
二人说着说着，都坐在团垫上，就像小时候的姐弟二人一般，长姐温和素雅，小弟冷傲少言。
良玉长公主突然盯着他片刻：“你为我打算，择了我心爱之人为驸马，母后是安心了，可我告诉你，母后更关心的是你，你这样孤僻冷傲的性格……她不希望你孤老一生，无一所爱。”
想必是顾淮序听过她说这话许多次，他垂着头不搭理她，但心里却莫名的出现了林珍漓的样貌。
…………
瑶华宫的大门在深夜被人打开，此时林珍漓还未睡，只是趴在床上假寐。
今夜，。
她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将身子往被子里一缩，嘴角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心却如同打起了鼓一般激烈而有节奏。
房间门发出“吱呀”的一声，一股酒气顺着冷风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林珍漓瞬间被“惊醒”：“谁！？”
她一脚踢在莫名“闯”进她被窝的不速之客，这一脚没留任何情分，结结实实的是出气来的。
顾淮序吃痛的闷哼一声，将她的脚一把抓住。
她整个人从床里被他拉至身前，她的眼神疑惑又害怕，在透过月光看清眼前之人是顾淮序之时，她的眼神变得委屈又带着浓烈的思念。
“皇……皇上……”
林珍漓轻声呢喃，她的腿被他放在他的腰侧，环绕着他的腰。
“是朕。”
顾淮序的气息粗，他喘着粗气，语气中都带着几分迫不及待：“朕来了。”
林珍漓的眼眶一红，她委屈的表情瞬间流露在脸上，她的身子颤抖着：“嫔妾以为皇上再不会来了。”
“朕如何舍得？”
“皇上舍得，舍得禁足嫔妾，舍得不来看嫔妾，舍得……不信任嫔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