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雪被戳穿心思,有几分不自在。
岑老只觉得好笑,“那你知道,许清欢又遭受过什么样的磨难吗?她三岁‘丧父’,母亲改嫁,寄人篱下,同样受尽磨难,你也看到她了,她有没有怨天尤人过?
你年纪比她大的多吧,很多道理,就算你不懂,但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听进心里去了吗?”
姜冬雪闭了闭眼睛,“我做不到!”
她心里有股戾气,无法派遣,但凡比她好的,她都看不顺眼,许清欢那副永远云淡风轻的样子,哪怕是在她面前低头的模样,都让她觉得刺眼。
岑老道,“她是我看中的学生,她在你第一次课上迟到,是院长带她去陆军总医院有事耽误了,你处理得很不好。原本就应该停你的课,你既然不愿意上他们班的课,那就不要上了。
你回去把问题想清楚了再说复岗的话。”
姜冬雪震惊极了,“凭什么停我的课?”
岑老道,“你拒绝让学生进教室,难道就有理了吗?就算学生违犯规定了,学校难道没有规章制度?难道你要院长来向你解释学生迟到的事?”
姜冬雪突然委屈起来,满脸都是泪水,“我不服!我是老师,她只是学生,还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学生,凭什么成全她,要踩我的脸?”
姜冬雪声音越来越大,“当年,让我父亲回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岑老冷静地看着她,“你和我讲这些没有用,我说过,这是时代造成的。你也是知识分子,思想竟然如此狭隘。
你觉得你父亲为国家付出了很多,那么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人,他们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来保卫祖国。有些人九死一生后,依然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余生献给祖国,这样的人该怎么说?”
姜冬雪别过脸,“那是他们愿意!”
“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国家的政策开放了,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吧,燕大庙小,容不下你!”
姜冬雪震惊极了,“岑老,您要撵我走?”
姜冬雪一拉开门,看到许清欢站在外面,刚才的谈话,或许她已经听到了。
“你在偷听?”姜冬雪怒不可遏。
许清欢没有搭理她,而是进了办公室,直接将门锁上了。
姜冬雪狠狠地踹了一脚门,发出哐当的响声,她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一脚,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觉得满腔的愤懑与委屈无处宣泄。
岑老是真的生气了,怒容满面地起身,但被许清欢拉住了,“老师,我觉得姜老师的情绪有很大的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得非常委婉,“我听说她当初回国后,只在城里待了两年,就被迫下乡,长期压抑,心情抑郁,很容易造成心理疾病。”
燕大在一九一七年就成立了心理学实验室。
到了现在,心理学在社会上或许并不为人所知,但许清欢却知道,部队里一直都有心理医生存在。
岑老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国内的心理医生很少,就算有,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嘎达里待着。”
这就不是许清欢能够关心的了。
“虽然心理疾病是一个人的隐私,但岑老,我希望姜老师的病情能够引起学校的重视。我不希望她将来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后,社会舆论被引导成为因我而起。”
岑仲书虽然没有经历过后世的网络暴力,但也深知流言的可怕,“这件事我会重视。”
她将他们班的作业本抱起来准备离开,就被岑老喊住了,“以后病理学这门课,学生的作业都由你来批改,每次的作业把情况总结后给我。”
许清欢以前经常帮张淮山干这些事,轻车熟路,也就不以为意。
岑仲书提醒道,“你不要把作业改错了,改错一次,你考试哪怕满分,我也不会让你通过。”
“知道了,只要你不把题目出错就行了。”
呵,岑仲书冷笑一声,这小丫头还挺狂,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学生,姜冬雪那性子太爱钻牛角尖了,所以才会得心理疾病。
不管是岑仲书还是沈将离都不敢让姜冬雪把这件事扩大,她若只是一味地无理取闹还好,谁都知道,有心理疾病的人容易做一些过激的事,对学校的影响也不好。
沈将离以前在国外旁听过心理学科的课,也略有研究,和姜冬雪谈话之后,就想办法安排了部队的心理医生给姜冬雪做诊断,她的确患有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
但目前,无法判断她这种心理疾病属于什么范畴,更加没有治疗的方向。
医生道,“部队也会有人出现情绪低落,思想偏激的现象,但他们有身为军人的行为准则,知道自己的某些思想是不符合军规,就会强迫自己纠正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但普通人没有这种意识,他们往往会有很强的报复心,而且这类人通常会厌世,就要防止他们有自砂或是他砂的倾向。”
这下子可把沈将离和岑仲书给震慑住了,“这,这如何是好?”
医生道,“这个案例出现,也提醒了我们,心理学这方面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基础,而在这一块,西方比我们的起步要早,发展也很迅速,我建议学校应当开设这样的课程,有计划地培养这方面的专门人才。”
实在是,现在忙不过来了,他们这些心理医生一个人得被当十个人用,国内竟然还一片空白,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但一朝进了部队,哪怕脱下军装也不可能被允许出国。
从学校出来,许清欢就和江行野一起去陆军总医院。
简靖川被安排在干部病房里头,单间,条件自然没法和后世比,但这时候医疗资源如此紧缺,他还能享有单间病房,也是因为他的级别很高了。
“爸!”
许清欢推开门,看到简靖川的时候,也是满肚子委屈,喊了一声,进来坐在床前就开始淌眼泪。
简靖川从来没有看到女儿这样过,一下子手忙脚乱,他忙下床,给女儿擦眼泪,“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江行野把带来的吃食放到了一边,见简靖川凌厉地朝他看过来,有些无语,“不是我!”
许清欢哭道,“我之前问过你多少次了,我问你当时受伤的情况,我问你体内有没有弹片,你怎么骗我的?我让你去医院检查,你也是糊弄我。
你现在都躺医院了,你竟然都不和我说一声,爸,你要是嫌弃我,往后我不来就是了!”
简靖川觉得比上战场更可怕的事就是看女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