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鸢即位后,改国号为承平。
承平二年,春日的演武场黄沙漫卷,三百名武举考生分列十队,正在接受骑射考核。
楚清鸢端坐高台,一袭月白龙纹常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铜制箭簇——这是今早工部新研制的箭簇,比以前的更加锋利,穿透力也更强。
等武举结束后,她还要去工部查看一番。
\"陛下,今日为首届武举。\"兵部尚书陈栋躬身禀报,\"今次寒门考生占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呢?”
“回禀陛下,剩下的三成,大多是世家边缘的家族。”陈栋低眸回话,自从陛下下令开设武举以来,世家大族就处处给陛下使绊子,朝堂上更是经常说些大逆不道之言。
可他身为陛下培植的心腹,自然清楚陛下一时的忍让背后,究竟蕴藏着怎么的决心——陛下是打算从武举切入,一步步彻底削弱世家权势!
“无事,不参加,是他们的损失。”并不是每一个世家子弟都是沈沉知,既拥有天赋,又能上战场。
那些只懂贪图享乐的世家子,她还不想收呢!
楚清鸢的目光扫过场中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见他三箭皆脱靶,唇角勾起冷笑,还真是不辜负她的“期望”呢!
突然,场中突然传来喝彩,只见一布衣少年纵马如飞,连发十箭皆中靶心,最后一箭竟穿透三寸厚的木靶。
\"此子何人?\"
\"回陛下,似乎是北境来的。\"
北境?楚清鸢心下一暖。
“能力如何?”
“各个科目皆是上等,是今年武举的佼佼者。”陈栋欣赏地说道。
“好!”
楚清鸢起身,对着陈栋说道:“孤还要去工部一趟,把各个应试子弟的各科表现记录下来,交给孤。”
陈栋拱手称是。
“恭送陛下!”
楚清鸢摆摆手,往工部走去。
工部匠院深处,蒸汽轰鸣如雷,工匠们见到楚清鸢到来,已经习以为常,依旧各自忙碌着。
她挽起广袖,亲自调试着新式织机的齿轮,汗水顺着下颌滴在衣袍上,洇出一块深色的渍迹。
四周的工匠屏息凝神,看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帝。
\"传动轴再加两个齿扣。\"她沾着煤灰的手指在图纸上划过,\"水车动力改为双轮联动,效率可增三倍。\"
首席匠师胡大成闻言,眸子一亮,突然惊呼:\"陛下天工之才!这等机关,老朽钻研了许久都未曾想到如陛下一般好的解决方案!\"他这话,不是吹捧,而是真正地佩服楚清鸢的能力。
\"胡师傅谬赞了。\"楚清鸢拍了拍这位满手老茧的匠人,\"孤不过是拾前人牙慧,这里的新式织机,还得麻烦胡师傅带着众匠人做进一步的调试。\"
她坐在龙椅上,事繁多,不可能一直参与这些研究。
“臣等定然不会辜负殿下的嘱托。”
楚清鸢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去看了其他军械制造的匠坊。
等她回到瑶光阁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
因为她的习惯,瑶光阁还是她的寝宫,里面的摆设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换了更大的案桌,案桌上面摆满了奏折。
看到那堆积成山的奏折,她就心累——忙了一天,还有这么多的奏折要批,真是累煞她也!
果然,当皇帝真就不是人干的活!
“陛下,陈大人送来了此次武举最后参加殿试的名单,请您先过目。”慕情从门口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参汤。
“孤知道了。”楚清鸢叹了一口气,只好自认倒霉坐回案桌前,拿起了陈栋呈上来的名单。
“陛下,记得喝参汤。”慕情将手中的参汤端到桌上,提醒着楚清鸢。
“好。”她一手拿着名单,一手将勺子放在盘子里后,端起碗一饮而尽。
卯时,瑶光阁寝宫外,传来了慕情的声音。
“陛下,今日是武举殿试,几位考生和考官已经入了宫。”
楚清鸢艰难地睁开眼睛,整个人浑身乏力,昨夜她寅时才躺下,离现在只过了不过一个时辰。
“好——孤起来了。”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朝门外说道:“你让人进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宫人们鱼贯而入,为楚清鸢梳理发髻,穿戴复杂的龙袍。
“陛下,诸位考生和大臣都已经等在了太和殿。”慕情帮楚清鸢弄好袍子上的最后一丝褶皱后,说道。
“起驾。”
屋外天色渐亮,楚清鸢身上白金色的龙袍衬得她更加华贵。
“陛下驾到——”
楚清鸢缓缓坐在龙椅上,下首传来臣子的高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楚清鸢恢复了素日里的沉静,整个人看上去深不可测。
“今日,是大虞第一场武举殿试,孤亲自考校诸位考生,请众卿旁观。”
太和殿内,十名武举考生分列玉阶两侧。
左首三人为官宦子弟,右首七人为寒门考生,泾渭分明。
楚清鸢高坐龙椅,指尖轻点案上策论题目——\"论治军之道,当重才乎?重德乎?\"
礼官唱喏声起,“半刻钟思索。”
随着水漏一点点滴落,堂上众臣也在思索楚清鸢出题的意图。
在他们看来,楚清鸢有意提拔寒门子弟,但殿上出的考题却与之无关。
即使沉浮宦海多年,他们也看不透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帝。
“时辰到。”
楚清鸢的视线扫过堂下的十位学子,“谁先作答?”
寒门考生周骁率先出列,少年年仅二十,虽着简单的布衣,但脊背却挺如青松。
\"回陛下,学生以为治军需才德兼备,但首重才德。永和二十五年北境之战,乌旦将领哈布,为人嗜血残暴,毫无人性,屠戮我大虞百姓,最终兵败被杀,足以说明德不配位者,不足以治军;”
“而我大虞参将吴堂将军与人为善、体恤麾下将士,在坚守青水城的战役中,他麾下的将士与他并肩战斗,身中数刀不退——可见将才在德!\"
周骁的回答让楚清鸢有片刻的恍惚。
立在她身侧的慕情亲身参与了那次战役,她明白那是楚清鸢的痛。
“好,说得好。”楚清鸢回过神来,赞赏着说道。
“为将者,确实不能不修德行。”
满殿死寂中,世家队列传来冷哼。
\"寒门岂知兵法精要?'将者,贵胄也',血脉尊卑乃天道……\"殿内,有世家官员出列,讥讽着看着周骁。
\"李大人既熟读兵法,可知'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作何解?\"户部侍郎星转突然发问,\"去年春猎,李公子为争狐裘纵马踏毁远郊农户麦田百亩,这便是贵胄的'不得已'?\"
殿中响起压抑的笑声。
寒门臣子中有人高声道:\"臣记得那农户拦马陈情,反被李府家丁打断了腿!\"
\"信口雌黄!\"那位姓李的臣子面红耳赤,\"那些贱民……\"
\"慎言。\"楚清鸢轻飘飘一句,却让满殿温度骤降,\"你口中的'贱民',正是去年水患时,连夜泅渡急流送来赈灾粮的农户。\"她忽然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日照下泛起寒芒,\"倒是朕想请教诸位大臣——\"
\"尔等祖上哪位不是起于微末?!\"她甩袖指向殿外汉白玉浮雕,\"这上面刻着开国太祖的话——'天下英才,入吾彀中',何时写过'天下世家'?\"
世家老臣们汗透重衣。
楚清鸢却已踱至周骁面前:\"接着说你的策论。\"
\"是!\"少年眸光灼灼,\"臣请仿效陛下新设匠举之制,在军中设'演武堂'。凡士卒皆可习兵法、考武职,每季大比,优者擢升!\"
\"荒唐!\"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士卒识得几个字?兵书战策岂是……\"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楚清鸢的眸色时,他慌了,不敢再说下去——他曾经也仗着权势让人顶替了寒门子弟的武职。
\"传旨。\"楚清鸢转身时,\"即日起设演武堂。另,兵部即日清查近十年军务文书,凡有欺瞒作假——\"她忽然回眸,扫过面如死灰的世家众人,\"按《大虞律》第三百二十四条,以误国罪论处!\"
此次武举殿试,终是楚清鸢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