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让我回到舞台上的话很多人都说过,但我只相信吴奶奶。
于是在这天傍晚,我在吴奶奶家里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然后教会了她怎么把手机屏幕投屏到电视机上。
晚上九点,吴奶奶揉了揉酸涩的腿,站起身走到了电视机前,她伸出了手,摸到了屏幕中间坐在钢琴后面的我。
我坐在剧院里舞台中央,看着钢琴上摆放的一束郁金香轻轻哼唱起了那首《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
等唱完这首歌后我摘下了一片郁金香的花瓣,我把它塞进了衣服里遮盖住了周粥绣的的玫瑰,同样遮盖住的还有以前的自己。
现在的我是常青,是不会再感受到痛苦的常青。
演出的收入我转给了徐木,他按照我的要求把那笔钱捐了出去全部用来做公益事业。
我成了第二个徐木,也成为了另一个自己,或者说我成为了一个听话的孩子。
吴奶奶说要早睡,我每天演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李老师说想让我陪苏朝露演出,在剧院里唱完歌后我会穿上那身红色的戏袍去演霸王。
张时打电话说想让我去南京一趟,虽然许诺抢过电话骂了他一顿,可我还是在圣诞节前一晚跟着许诺去了南京。
可许诺并不想我去见温晚,他在我睡觉时顺走了我的手机,然后一个人离开了酒店去参加了温晚的生日宴席。
我并没有怪他,只是怪自己睡的太沉。
在天彻底暗下来时,我离开了酒店独自去了梧桐大道。
好像天上的雪花不怪我,它轻轻落在肩头似在陪伴着我。
我带着肩头的雪,从路这头走到了那头,又从那头走到了这头。
我在道路上徘徊着,像是一个会移动的容器,不断接着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的雪花。
等雪花落满肩头,等雪花覆盖住灰色的头发,我停下了脚步歪头看向了不远处何时出现的周粥。
她穿着那件起球的风衣,脑袋上别着清粥发饰,也在歪头看我。
她迈开了脚步站在离我几步远的位置,在我愣神时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拍掉了我身上的积雪。
她看着我的头顶,再次歪头笑着喊道:“小白毛。”
她把手里攥着的雪扔在了我的身上,柔声问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抿了下嘴,小声回道:“不知道,你呢?”
周粥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后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红薯。
“烫……烫……呼呼……呼……”
红薯在周粥的左右手不断倒腾,虽然烫,可她还是掰开了一半递给了我。
“我在路上见你一个人就跟过来了,顺道还买了一个红薯,不过我也想吃,只能分给你一半哦。”
我接过了红薯,不顾它的滚烫咬了一大口。
周粥哈哈笑了下,轻声嘱咐道:“那个老爷爷刚烤出来的,你慢点儿吃。”
见我依旧大口吃着,周粥又把剩下的半块红薯塞进了我的兜里。
“都给你好了。”
我嘿嘿笑了下,小声问道:“你不去找温晚吗?”
“她有人陪着,可你没有诶。”
我愣了下一下,低头揉了揉酸涩的鼻子后又吃起了滚烫的红薯。
“你怎么不去找温晚啊?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我不认路。”
“不认路还是不敢去?”
见我垂下了头,周粥轻叹了口气,然后揪起了衣服一角微微笑道:“那我带你去,就像上次下雪我领着你穿过桥洞一样。”
雪花它悄悄的铺满了这条街,好像在很久之前周粥还在这里听我唱了首《梧桐灯》。
想到这儿,我又恍惚的突然想到这条梧桐大道,周粥的身影好像比温晚还要多。
可我不敢去想别的,也没敢去拉着周粥的衣服,紧紧攥着兜里一对儿耳钉跟上了周粥的脚步。
温晚过生日的地方离这儿并不是很远,或者说温晚过生日的地方就是那个叫做牵思戏的车行。
或许是因为温差的原因,车行的玻璃墙和玻璃门上蒙上了一层雾气。
周粥并没有去推门,而是带着询问回头看向了我。
我再次紧紧攥了下兜里的耳钉,然后伸出手敲了敲门。
车行里面乱糟糟的,根本没有人能听到我的敲门声,周粥见状直接一把推开把我拽了进去。
在一堆陌生的面孔里我第一时间发现了神情有些落寞的张时,最后才看到坐在人群中喝酒的温晚。
温晚朝我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又带着笑容和几个陌生人聊了起来。
周粥领着我坐到了张时身边,还没等他开口我便沉声问道:“许诺呢?”
“他把礼物送给温晚后就离开了,说是去找你了。”
我点了下头,并没有去喝张时端过来的酒,而是平静的看向了穿着白色羽绒服和朋友聊天的温晚。
她再次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依旧是微微点头后和别人聊了起来。
张时递给了我一支烟,轻声解释道:“那一桌是温晚在南京的朋友还有亲戚,我们这桌……唉,徐木他们也来过,也只是说了些嘱咐的话就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坐在一起?”
“坐不开了,他们不欢迎我,我也和他们聊不来,自己单开一桌倒是挺惬意。”
虽然张时嘴上这么说,可我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突然闪过的一丝难过。
周粥干咳了一声,看着张时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在等常青吧?”
张时苦笑了一下,沙哑着声音说道:“差不多吧,我知道他一定会来,许诺和徐木他们都走了,我要是再走谁来带他回去呢?”
“有我啊。”
周粥歪头笑了下,往嘴里塞了口饭菜后又接着说道:“张时,我就不喊你哥了,今晚我带你们俩走。”
张时愣了一下,随后便叼着烟和我一起看向了坐在人群中的温晚。
那些人里有温晚的朋友,还有她的一些亲戚。
可是在我印象里,温晚的生活里并没有他们,可是在听到他们谈话后我便明白了。
说句难听的,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说句好听的,温晚现在有了钱,朋友和亲戚自然多了起来。
而坐在温晚身边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叔叔,他应该是温晚的一个长辈,一直拉着温晚说些家长里短的事。
我明白她走不开,可还是想不出她把张时冷落在这里的理由,也想不出为什么不和我打一声招呼。
委屈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对张时不一样,桌子上饭菜他没吃几口,但那瓶白酒却已经见了底。
隔壁饭桌上的热闹和我们这边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温晚感受到了这一幕,刚要站起身却被身旁的叔叔按住了胳膊。
在我们三个人的注视下温晚又坐了回去,我打量着那个叔叔,那个叔叔也在打量着我。
他的模样和梁老师有几分相似,可更像的则是梁丰。
我那刚沉寂没几天的心又变得焦躁了起来,我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张时则是轻哼了一声又喝起了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愣神时温晚起身送走了那一桌朋友后才坐了过来。
她松了口气,打了酒嗝后才笑着说道:“好累啊,还是在你们这儿坐着舒坦。”
我没有回应,周粥也扭过了头,但已经有醉意的张时却沉声问道:“老温,我们跑了那么老远来找你,连顿饭都不打算和我们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