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处,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把数据给补齐了,这个数据是最终的数据,我仔细估计了一下,误差不会超过10毫米。”
陈程点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个事情让他不得不低头,他长期树立的技术大拿的形象也差点不保。
陈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材料,翻开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是皱眉。
“你们确定这个是没错了吧。”
陈程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已经能预见这个事情的严重性,甚至可能带来的狂风暴雨。
“不会错,其中有几个地方的观测还是我刚才骑自行车去取的,那几个都是老气象了,非常仔细,几个采集点不管是时间还是数据,都吻合,所以我这次都是以他们的数据为主进行计算的。”
“怎么了,陈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技术员有点好奇自己头儿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
“如果我们的计算没问题的话,这半年降雨量不到80毫米。连续三十天降雨量小于40毫米,那么当月就可以定义为短期干旱,也就是说,这半年没有任何一个月不是干旱。这个跟我们之前的数据相差太大了。”
陈程叹了口气,他是想捂盖子,可是现在这么大的事情,这个能不能捂得住,新来的局长同不同意捂盖子。陈程心里没底,要是真的爆出来,气象局的脸就都丢尽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几个老气象都说今年是最难的一年,浇水都得多浇好几倍。”
陈程点点头,难怪祁局长说县里李县长都打电话来问数据,肯定是实际过程中发现了问题,所以希望拿气象局的数据来核对。这是个雷啊。
陈程硬着头皮敲开了祁局长的办公室,刚打开门,一阵凉风直接扑面而来。
陈程愣愣的看了看墙上新挂着的空调。
“小陈啊,进来坐。怎么看上这个空调了?”
祁同伟正拿着一本气象学的书在看着,看到陈程诧异的盯着空调。
“没有,就是好奇,之前还没有的,我们计财处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这么多年气象局局长办公室就没安装过空调,一直说要装,每次要装的时候都是说没钱,就没见过这么利索的。
“确实是没钱,我自己垫的钱。”
祁同伟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其实他只是问了一句计财处,那边说可以安装,但是经费不足,然后祁同伟就自掏腰包给装上了。这地方确实热的可怕。
装上这个空调之后,洪芳彬差点就赖着不走了,坐在沙发上不动弹,要不是下午有个会洪芳彬要去参加,现在办公室里还能看到他。
“小陈,怎么样,有事?”
陈程现在已经免疫了小陈这个称呼,谁让祁同伟是局长。
“祁局长,我们核算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误差控制在10毫米左右。您自己看吧。”
陈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80毫米降水量被他们计算成了170毫米,差不多多了一倍。这一倍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祁同伟笑着接了过来。
“放松点,误差大点也没关系,就当是一个教训。”
祁同伟翻了翻,仔仔细细的翻了几次,然后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把坐在对面汇报工作的陈程给吓一跳。
“胡作非为。”
祁同伟很生气,明明是应该气象局预警的事情,现在半年了,干旱半年了都没有任何的预警。
靠着农民伯伯的经验,在抵抗这个干旱。这些雨量多少,需要补浇多少水,本来就可以通过现代的技术给计算出来,现在呢,原本可以提前预防,提前控制的,现在直接变成了长期的干旱。
搞不好很多土地因为长期的干旱,良田变成了薄田,不仅是今年受到了影响,明年后年都会受到影响。
加上土地的性质,如果七月份按照记忆中出现了大量降雨,洪水,那么金山县要面临的除了洪水,还有因为土地贫瘠带来的泥石流,这才是可怕致死率高的。
陈程不理解为什么数据误差让祁局长这么生气,甚至陈程心里还在不诽,不就是数据搞错了嘛,怎么牵扯上胡作非为,就是想拿我们开刀也不用这么说。
“祁局长,这个数据误差是有点大,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第一季度也报了数据,那时候就是80多了,如果这次数据报上去,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气象局的整体形象。”
陈程尽量语气缓和一些,把可能针对基础监测处的麻烦也扩大为气象局,为的就是让祁同伟能够把数据改一个,尽量修饰漂亮一点,让大家都没这么难看。
祁同伟皱了皱眉,直视陈程。
“你的意思,你还想瞒着?陈程,这个事情不是我们气象局能瞒得住的,要是因为我们数据的问题,造成粮食农产大量减产,甚至是水土流失,我们愧对十几万金山县的百姓。”
陈程坐着手指甲已经掐进肉里了,极力克制自己要站起来跟祁同伟吵的想法。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数据,不但要上升到农产大量减产,甚至还扯出来水土流失,这个跟水土流失有半毛钱的关系。说白了还不是官场上那打压异己的一套。
“那我们报上去也没什么用啊,现在不降雨,难道我们还能有别的办法让土地灌溉大量的水?这也不现实啊,还不如我们把这个数据稍微调一下,起码大家心里会安定不少,万一七月份下雨了,这干旱不就解决了嘛。”
噔噔噔。
祁同伟的手轻轻的叩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仿佛是一个催命钟声一般,让陈程的话直接停住了。
“陈程,你是基础监测处的处长,你是气象局技术大拿,你想一想,如果干旱了很久的土地,突然间来一场大雨,会有什么可能?”
陈程愣住了,仔细回想当时老师传授的知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说出来。
“泥石流。”
祁同伟点点头。
“这也是我说瞒不住的原因,如果我们不介入,等到泥石流,那我们就是罪人。”
陈程瘫坐在椅子上,房间里的空调似乎开的冷气有点足,他身子不由得抖了几下,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