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风，温和的阳光，还有……温暖的怀抱。
郁珞灵有些愣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能够肆意扑进母亲怀里的日子……还真是怀念。
可惜终究是一去不复返。
“裳裳，你这么黏着母亲，以后可怎么办？”
女人说着温柔地刮了下倪裳的鼻子。
年幼的倪裳赖在女人的怀里，笑着说道：“那我就一直黏着母亲，这样不就行啦？”
女人失笑摇头，“那可不行，裳裳还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待在母亲身边是不现实的。”
“哪里不现实？”
“哪里都不现实。你看哥哥姐姐，虽然小时候都很黏我，但长大后还是会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与我分开。”
“母亲难过吗？”
“嗯？我为什么要难过？”
“因为哥哥姐姐都无法陪在母亲身边。”
女人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倪裳的脑袋，道：“裳裳，我并不难过，因为他们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倪裳虽然还是很疑惑，但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抱紧了女人。
“母亲，我不会离开你。”
女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画面一转，倪裳已经长大了些，但她的脸上依旧着幸福的笑容。
今天是倪裳哥哥难得休假的日子。
倪裳开心地跑到自家哥哥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倪新。
倪新无奈地看着笑得一脸狡猾的倪裳，将手中的礼物盒递给她。
“真不知道你是期待哥哥回来，还是期待哥哥给你带的礼物。”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用了非常难过的语气。
倪裳笑着接过那个礼物，回道：“那当然是哥哥啦，哥哥就算回来不带礼物给我，我也不会不开心的。”
“真的？”倪新疑惑看向倪裳。
倪裳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只要哥哥能平安回来，那我没有礼物也没关系。”
听到这话的倪新感动地一大糊涂，直接将她抱起。
“裳裳果然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所以裳裳放心，我每次都会平安回来。”
“那我们拉钩。”倪裳说着伸出小拇指。
倪新看着那小拇指，很轻地笑了下，“好，拉钩。”
其实倪裳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但只是……想图个心安。
可是，至少他还愿意撒下这个谎，不是吗？
那她……就愿意沉入他们编织的美梦中。
倪裳也跟自己的姐姐倪可许下了这个约定。
倪可原本是想要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但在对上倪裳眼睛的那一刻，她就选择没有戳破。
倪家有她和倪新就够了，其他的……无须她的妹妹倪裳来背负。
“裳裳有什么愿望吗？”倪可问。
倪裳此刻正坐在她怀里，摆弄着她送的小熊玩偶。
听到这句话，她笑着仰起头，开口道：“能够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倪可在得到这个回答时，微微一愣。
她想微笑，但是……却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承诺。
就算承诺，也不过是善意的谎言。
倪可伸手摸了摸倪裳的脑袋，轻声说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倪裳看着倪可，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笑道：“姐姐，只要你需要裳裳，裳裳就会立马赶过去陪着你，所以……你笑一个好不好？”
倪可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倪裳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很快，她就对着倪裳展露出一抹笑。
“裳裳，姐姐一直很需要你。”
“那我就永远陪着姐姐！”
“……好。”
时光飞逝，倪裳来到万灵学校学习，不过她并不打算成为万灵师，因为倪家已经有两个万灵师了，不需要她做出牺牲。
可即使这样，倪新和倪可还是很照顾她。
所以在学校的那些日子并不难熬。
她偶尔也会去找许沉睦。
不过大多时候都会去找倪新和倪可。
因为对于她来说，家人最重要。
直到十三岁那年，倪新和倪可死于同一场任务。
倪裳为此悲痛，却也在内心纠结。
她到底是该成为万灵师来完成哥哥姐姐的夙愿，还是继续保持现状不让父母担心？
都是家人，都是她无法舍弃的家人……
倪裳找不到答案，也不敢去询问父母，怕刺激到他们。
于是她来找许沉睦。
她希望，许沉睦能够给她些建议。
当她将心中疑问问出口时，许沉睦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地看向倪裳。
“倪裳，你真的愿意为了倪新哥和倪可姐而选择踏上这条不归路吗？”
“……我当然愿意。”
“为什么？仅仅是为了完成他们的夙愿吗？”
“不可以吗？”
“我没说不可以，但是倪裳，你得为自己考虑。”
“……沉睦，我爱我的家人，非常非常爱。”倪裳说着，抬头望向天空，“为此，我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梦。他们面临着什么的危险我会不知道吗？母亲每晚都在担心，我会不知道吗？哥哥姐姐为了满足我而配合我说的那些善意的谎言时的心情，我会不知道吗？”
“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能戳破，一旦戳破，我就骗不了自己，我的家人永远不会离开我。很可笑吧……我所求真的很简单，唯愿……他们能够平安。”
许沉睦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倪裳的脑袋，开口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可笑？我也希望我的家人能平安，这从来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恰恰相反，你很伟大。”
倪裳听到最后一句话，惊了一下，“伟大？沉睦，你别开玩笑了，我跟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不，倪裳，能为了家人而做到程度的你，很伟大。不要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笑，你可是好孩子，所以自信一点吧。”
“……为什么又扯上好孩子？”
许沉睦轻轻一下笑，回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啊。可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为自己着想一下。倪裳，人生是你的，他们不可能占据你的全部人生。”
倪裳听到这番话，没有再说话。
她看着碧蓝的天空，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什么动作都没做。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即使我的选择会令我所爱的家人伤心？”
“我觉得比起伤心，更多的应该是担心，毕竟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了。”
“我明白，所以我才为此犹豫。”
她其实一直很聪明，家人们想要隐瞒她的事情，她其实全部都知道。
她并没有选择戳穿，而是配合着他们。
这是他们的美梦，也是她的美梦。
可只要是梦，总有一天会消散。
所以，倪裳一直都做好了准备。
但当那个时刻真的到来时，她还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痛。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那个美梦永远都不会消散。
可人……总是要去面对清醒冰冷的现实。
而她……也会选择面对，而不是做胆小鬼。
倪裳想着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风景，忽然大喊道：“我！一定会成为万灵师的！”
这一下把许沉睦吓了一跳。
但当他看见倪裳眼角那一抹泪光时，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而他也清楚，倪裳已经下定决心。
美梦确实很美好，现实也确实很残酷，但倪裳就是要去面对。
只要哥哥姐姐需要，无论多远，她都会努力追赶。
倪裳，绝不会只做那个躲在他们身后的人。
于是那天晚上，倪裳就告诉了父母这件事。
如她所想，他们的反应很激烈，也十分反对。
倪裳母亲率先开口：“不行，我不同意。裳裳，你的哥哥姐姐们已经离开我们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你。”
倪裳父亲开口：“裳裳，我明白你很痛苦，但是你千万不要冲动，这种事情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你需要吃很多很多苦。”
倪裳母亲：“裳裳，算母亲求你，我们不去做万灵师，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了。就算为我们着想一下，好吗？”
听着这些话，倪裳眼中蓄满了泪水，但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父亲母亲，这并非我冲动之下才做出的选择，我也明白万灵师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怕吃苦，我更怕他们的夙愿被永远埋葬在地底。我不想要这样，也不允许这样，因为我的哥哥和姐姐是真正的英雄。”
“倪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倪裳父亲突然激动起来。
倪裳抬手擦掉眼泪，认真地看向他，“我知道，也很清楚。或者说，这是我活的这十三年以来最清楚的时刻。”
“父亲，我是倪裳，是父亲母亲的女儿，是哥哥姐姐的妹妹，也是倪家的孩子。”
“前十三年，我拼命维持着一个迟早会破碎的美梦。你们不想让我知道那些危险，我就装作不知。哥哥姐姐不希望我担心他们，我就装作一无所知，以为他们是去赚大钱给我买礼物。”
“可是，现在美梦已经碎了，你们和我……也该面对现实了。没有谁可以一直沉浸在美梦中，我们迟早要面对那冰冷的现实。”
“而我，也该踏出我的第一步。所有人都会经历成长，包括我，所以请原谅我的一意孤行，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