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娥心思飞转,不等秦兰花话音落地,她已笑呵呵开了口。
“老三家的果然有长进了,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这不赶巧了,今儿薛家送来货款,我还琢磨着翻新老屋呢……”
她顿了顿,脸上笑容更盛:“既然你们表姥爷要开蒙学,这宅子索性留着,直接改作学堂就是,新房子另起地基,多建几间正屋厢房,孩子们也能宽宽敞敞住着。”
这话如热油泼进冷锅,小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秦兰花手里的粥碗差点没端稳,急忙追问:“娘,你说真的,咱家真要起新房子!”
“那还能有假,明儿我往村长家走一趟,把西边的这片荒地都买下来,到时围个大院子,正好图个敞亮。”
“好哎好哎,起新房子喽。”乐宝蹦跳着跑到梁青娥身边,甜糯糯问道:“阿奶,新房子我能一个人住吗。”
“只要你睡觉不怕黑,自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乐宝欢呼着,同哥哥姐姐们开心炫耀。
四壮跑过来,小胖脸上满是期待:“阿奶,新房子是用青砖地基吗,镇上的房子都是青砖地基。”
“行,地基就用青砖打底,地面上再垒三尺高的青砖墙。”
听到新房子主体部分也有青砖,四壮一蹦三尺高,更高兴了。
几个小的挨个来许愿,梁青娥十分耐心,全都一一应承了下来。
林老虎听着这又是青砖地基,又是雕花窗户,又是石灰糊墙,顿时就坐不住了。
这些全都安排上,得多少银钱。
他知道,老娘手里有些个积蓄,可日子还长,银钱要都填在房子上,万一哪季年成不好,或者码头那边的营生干不下去了。
一家子往后的生计可怎么办。
房子嘛,青砖房和土坯房都是一样的住,有墙有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足够用了。
青砖房也就瞧着好看,说出去名声好听,哪有实在在的银钱握在手里安心。
他赶忙道:“娘,土坯房就挺好的,冬暖夏凉,也不打眼,咱们到时多打几套新家具,只要人住的舒坦就成。”
梁青娥笑吟吟看着大儿子,声音清晰高扬:“安心,不全造青砖房,就地面上垒三尺高的主体,上面还是用土坯加盖,认真算起来,新房子就花费个砖瓦钱和梁木钱,这次结的货款绰绰有余。”
她故意把绰绰有余四个字咬的极重。
林老虎听到不会动用到积蓄,这才松一口气。
庄户人家造房子多是就地取材,土坯挖黄泥拓,梁木去后山砍,屋顶同样去竹林砍,真正花银子的环节,确实只有屋顶的瓦片。
不过他家盖房仓促,这几年虽攒了些土坯,然要修盖一座大房屋,还远远不够,不过问题也不大就是了。
土坯这玩意成本接近于无,到时给村民们些辛苦钱,从村里收齐就成,这方面的开销不算大。
大头主要还是梁木和砖瓦,林老虎心里噼里啪啦一盘算,大略算出房屋主体的成本,提着的心才总算落进了肚子里。
梁青娥目光扫向一众人,最后停在秦兰花的面上,告诫道:“都说财不外露,去外面闲逛,莫要掉自家的老底。”
众人心里一凛,赶忙应下。
秦兰花也点头应下,心里却十分的不忿,一家子人都在场,这老婆子偏眼睛盯着自个说话,到底几个意思。
梁青娥任由大家讨论新房布局,她则转身看向冯敬,笑容微敛,目光真诚而恳切:“等新房建好,这处宅院就留给表叔用,当年我公婆修这处屋子花了四两银子,算上地契统共五两银子……
我们住了二十多年,折掉些损耗,三两半银子卖给您,等表叔收了学生,得了束修,慢慢给我就行,表叔觉得这样可好。\"
按照她的本心,是一文钱都不想要的。
但是要是分文不取,只怕老人家未必住的安心,三两半银子,只要学堂能顺利开起来,对老人家来说也能负担的起。
冯敬喉头滚动,刚要开口推辞,乐宝已扑到了他的膝盖上:\"冯太爷快点答应呀,到时候我每天帮你扫院子,你让我跟着一起听听课,好不好。”
六壮也跟着起哄:“冯太爷要是开学堂,我给太爷砍竹子,做戒尺!”
冯舒窝在冯敬怀里,看着小女娃近在咫尺的甜笑,悄悄扯了扯太爷的衣裳,盼着太爷能应承下来。
冯敬叹口气,拍拍重孙儿的脊背,冲梁青娥道:“你为咱们祖孙想得这般周全,我要是还拒绝,岂非太不识好歹,只是这毕竟是你公婆修建的宅院,是给后代子孙安身立命的地方,卖了不合适,我就租下来吧,等啥时候挣够修房子的钱,在附近另起一座就是。”
梁青娥原本的目的就是希望冯敬祖孙能留下,至于是买宅院安家,还是租房子安家,反倒没那么重要。
她看一眼冯敬身后繁茂的橘树,深觉把宅院租出去,远比卖出去更合适。
第二日鸡鸣一声,林家小院就亮起了油灯。
梁青娥起身出门,就见林老虎正在喂大黄吃草,冯敬正在给冯舒梳头发。
小娃儿没睡好,困顿的站都站不稳,闭着眼睛打盹,任太爷给他打理头发。
灶房里亮着灯火,梁青娥走过去,见陈秋莲正在搅面糊糊。
瞧见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娘,你来的正好,我准备煎些鸡蛋饼,让他们路上做干粮。”
“嗯,可以。”梁青娥点点头,脚步一转,从橘树上摘了一兜橘叶,准备熬两罐凉茶出来。
三人简单吃过鸡蛋饼,喝了茶水,陈秋莲把余下的鸡蛋饼装进竹篮里,又拿出两个陶罐,把煮好的凉茶盛进去。
牛车已经套好,陈秋莲把竹篮和陶罐放在车厢里,又稳稳固定好,在帮林老虎整理肩头褡裢时。
忍不住低声絮叨:“路上当心点,晌午天热,歇脚吃过干粮再赶路,要是今儿赶不及回来,就找个稳妥的地儿落脚,莫要怕花银钱,一切安全为上……”
梁青娥也跟着叮嘱几句,接着摸出两个钱袋,一个塞进儿子手心,另一个不由分说按进了冯舒手里。
冯舒盯着突然落在掌心的小布袋,一时怔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是啥后,慌忙往回推。
梁青娥一把按住他的手,弯腰温声道:“阿奶小姑娘时在你姥姥跟前待过几年,跟着学了不少本事,咱家这酒糟生意,还是沾了你姥姥的光,多亏她当做做酒曲时没有藏着掖着,让我能偷师学艺,这些银钱,就当是阿奶补交的学费,你只管收下,莫要同阿奶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