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熙低着头，睫毛轻颤着，心脏却是一阵阵发堵的难受，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乱作一团。
雾泽单膝跪地，把她的手拿开，修长的手指熟练的给她系着鞋带，鞋带在他的手里也显得格外的听话，不一会就已经系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他站起身，漆黑的眸子落在眼前坐着的小姑娘身上，手握紧她的手，温热的温度眨眼间就已经包裹着她冰冷的手心，“我陪你一起。”
顾宁熙抬头看向他，顺着他的力气从凳子上站起来，拿着手机和包包打开门。
楼下在这时也响起一道救护车的鸣笛声。
顾宁熙打开门，刚好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碰上了面。
几个医生手里拿着担架，另一个护士则是拿着一个箱子给病人做检查。
她收回视线，心里不停的给已经晕过去的奶奶祈祷，加快脚步走到电梯门口给他们按着电梯。
几个医生速度很快的把华玉放在担架上，抬着她准备进电梯。
其中一个护士按着电梯门开着，愣了一下后看向顾宁熙，点头道谢：“谢谢小姑娘。”
叶柏已经哭红了眼，泪眼朦胧间看到了门口熟悉的身影，也怔了一下，声音沙哑的道谢后，脚步急匆匆的跟着医生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
男人看着不断下降的楼层，心里却是一阵说不出的悲凉。一个陌生小姑娘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帮忙搭手，他的亲儿子却是连家都不愿意回。
顾宁熙担心电梯超重，就没有和他们乘坐同一个电梯下去，而是和雾泽从另一个电梯下去。
看着关闭的电梯门，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眼睛一次次的透过电梯的反光看着旁边的男人，想问点什么，但是又不敢问。
雾泽看出了她想问什么，指尖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细嫩的手指，右手单手插兜，语气低沉：“小熙，人各有命。”
只是这一句话，她的心一瞬间的沉了下来。
叶家的几人还有叶家的叶老爷爷跟着坐上的救护车，顾宁熙则是跟着雾泽坐上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定好的出租车上。
出租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路上走的倒是也顺利，没有怎么停的就到了医院门口。
担架被一路推到了急救室里，门上的红灯亮起。
顾宁熙跟着下了车，只是没有靠太近，而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时不时的看着另一边等待着的几人。
几人心情都很沉重，没有人注意到顾宁熙竟然也一声不吭的跟了过来。
叶骏成坐在椅子上，眼睛无神的看着手术室的门口，粗糙的手放在腿上无意识的颤抖着，整个人像是雕塑一般。
雾泽坐在顾宁熙的身边，手依旧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视线落在她脸上，沉吟片刻，问着：“你不过去？”
她摇摇头。
现在还不需要她。
她也不想再看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灯的那几个字。
雾泽也没有再多问，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试图减轻她内心的不安。
不一会，手术室的门打开。
医生抬着双手戴着口罩走了出来：“谁是家属？”
叶柏脚步有几分虚浮的走过去，脸上满是泪痕，声音沙哑：“我，我是，我妈怎么样？”
医生点点头，语气严肃：“病人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目前有两种选择，一是接受治疗，手术费用大概是13万到14万，二是放弃治疗，病人的状况放弃治疗的话也已经活不太久了，她的情况你们作为家属应该清楚。”
医生看着几人，再次补充了一句：“病人现在的求生意识很强，手术成功概率也很高，如果没有别的因素的话，我还是很建议治疗的，治疗结束后，家属多上上心，再多活几年也不成问题。”
叶柏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要点头。
张丽娟心里一急，音量顿时抬高：“不治！那么贵，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闲钱，叶柏你别忘了，你儿子还要出国，你现在这点钱够他出国吗？本来就钱不够，你还要救人？”
叶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去反驳她，拿起笔就要签字。
张丽娟一把把笔抢过来，怒火蹭的一下冒上来，冲着他吼着：“你聋了吗？我说不治！”
叶柏压抑的情绪在此时彻底爆发：“你疯了？儿子儿子，你每天就知道儿子！你想让儿子用我妈的救命钱出国？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再闹我们就离婚！”
“离婚？你敢和我说离婚？你别忘了公司最开始是谁给你的钱……”
“又是钱钱钱，我卖车卖房也要治！”
……
两人在医院的楼道里争吵起来。
手术室里刚才还在起起伏伏的心脏监视仪器，在此时开始变得不稳定。
手术室病床上的老人岁紧闭着双眼，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面色一片苍白，眼角无意识的渗出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坐在椅子上的叶骏成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看向手术室的方向，试图撑着椅子站起来，胳膊却使不上力气，一滴滴的泪水顺着满是沟壑苍老的脸颊滑落。
忽的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胳膊，一道熟悉柔软的声音响起：“爷爷，我扶您。”
叶骏成身子一怔，抬头看到了顾宁熙的脸，眼眶又一次的湿润：“哎…哎，你怎么来医院了？你这孩子，不好好在家待着…”
“奶奶病了，我不放心。”顾宁熙扶着他走到医生身前。
还在争吵着的两人看着忽然出现的小姑娘，齐齐停止了争吵。
张丽娟还想说点什么，看到叶骏成后，又默默的闭上了嘴。
顾宁熙向张丽娟抬起手，示意她把笔给她：“我出钱，你们继续治，可以吗？”
张丽娟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你一个小孩子哪来的钱？别…”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宁熙手机上显示的微信余额惊了一下。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张丽娟再次默默闭上了嘴。
顾宁熙从她手里拿过纸笔，放在叶骏成的手里，声音温柔：“爷爷，您签字。”
叶骏成拿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在眼前一片朦胧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柏在这一刻终究是忍不住的痛哭出声。
他这个儿子做的是真的失败，紧要关头，居然靠的还是一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姑娘。
手术在这时却是忽然出了意外，一个护士慌乱的跑出来：“医生——”
没等护士说什么，医生便脚步匆匆的回到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再次关闭。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求生意识很强吗？怎么忽然就平了？”
护士也懵了，只能无措地摇摇头。
“准备急救…”
手术室外。
叶骏成被顾宁熙扶着坐回椅子上，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手术室的方向，布满泪水的眼中满是不舍。
顾宁熙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由得发慌：“爷爷…您别担心，奶奶她……”
她想再说点什么，却是不知怎么的，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
医生摇摇头，眼睛看向门外等着的几人，叹了一口气：“家属准备后事吧，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