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辰没能在凌越房间单独待太久。
去医院送饭的张麒麟很快就回来了,看见解雨辰在凌越房间,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朝解雨辰微微颔首。
算是打了招呼。
凌越的注意力自然就转到了张麒麟身上,询问他有没有吃饭。
现在是凌越最不像人的时候,完全没有作为人类该有的一切生理需求。
这让张麒麟很是担心,总要时时刻刻守着她才行。
好在凌越清醒后,一应体征表现得很正常。
胖子这个人,走到哪都能迅速融入当地环境,这次也不例外。
上午出门买只老母鸡的功夫,就不知道怎么跟人勾搭上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老物件。
有本地人说谁谁谁家里有老物件,询问胖子能不能帮忙掌个眼,看看能值几个钱。
胖子一听,眼睛亮得跟灯泡儿一样,当即就跟人约好了要去看东西。
火急火燎跑回来,用招待所的小厨房做好了饭菜,然后就把去医院给无邪送饭的任务交给了张麒麟。
他自己顶着正午的大太阳,饭都不吃一口就跑了。
所幸现在三个病患,凌越已经醒了,黑瞎子半睡半醒,无邪在医院也能勉强生活自理。
张麒麟还没吃饭,解雨辰也没吃,凌越看着相对无言的两人,想了想,还是非常冷酷无情地把两人赶出了自己房间。
搞交际,活跃氛围什么的,还是不要为难她这个床都下不了的病患好了。
等到张麒麟再回来的时候,又去洗手间洗了个澡,然后非常自然地上了凌越的床。
拿开她手上还在玩的手机,拆了她背后靠着的枕头,把她放平。
轻轻把人拢在怀里,做出一副陪她睡午觉的架势。
并不是很想睡觉的凌越把手搭在他胸口上,看他闭着眼安静的样子,也不忍心吵他休息。
只能跟着闭上眼睛,习惯性思考着目前掌握的各种线索和面临的问题。
不知道想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凌越就睡着了。
等她睡着了,张麒麟才睁开眼,低头垂眸看着她。
视线在她的额头,眉毛,眼睫毛,滑到了她鼻梁,嘴唇。
喉结滚了滚,张麒麟低头,轻轻将唇印在她额头。
也不挪开。
就这样重新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她的呼吸就喷洒在他喉结附近,那里的肌肤本就很敏感,每一次属于凌越的平缓柔和的呼吸洒落,都会让他心底生出酥麻。
可张麒麟始终没有调换姿势。
他喜欢这样时时刻刻感受着她鲜活的气息。
一边的岁月静好,并不能感染隔着几道墙的另一个人。
从得到凌越他们出来的消息,到安排联络各方人手,再尽快赶过来。
或者说,在凌越他们消失的一个多月里,解雨辰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虽然没有了汪家人,可不管是无邪还是张麒麟,黑瞎子,他们在道上的存在,本身就是很特殊的。
再加上一个凌越。
突然消失无踪了这么长时间,不提吴二爷那里给过来的压力,就是道上的各种谣传揣测,就够让解雨辰忙碌的。
尽管有霍绣秀帮忙打掩护,再加上张鈤山和新月饭店的压制,需要解雨辰处理的事务还是多到让人心烦意乱。
或许这份心烦意乱,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也忍不住产生各种不好的猜想。
——他们都消失了,是出事了?还是受困了?又或者和当初凌越进入青铜门一样,去到了另一个他无法触及的时空?
现在人终于又有消息了,一行人也没缺胳膊少腿,解雨辰确实感到了一阵轻松。
但人心就是这样,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原想着人活着就好。
又想着活着的话,能回来更好。
现在人活着回来了,他又忍不住想,如果他们之间不要那么多客气就好了。
——倒也不至于贪心到希望她能像看见张麒麟回来时那样,第一时间就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他身上。
解雨辰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对自我有着很清醒的认知。
这大概源自解家的家训。
一期一会的虚景,不可以留恋,特别是像他这种人。
以前他做得很好。
解雨辰只留恋那些老的死的,能留下来的东西。
可现在他也开始忍不住留恋注定不属于他的风景了。
原该是放松心情,好好休息。
然而在房间里的床上翻来覆去,脑子总安静不下来。
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最终一切都会归拢到张麒麟坦然自若地推开她的房门,进去后就许久没有出来的那一幕。
解雨辰觉得自己大概天性里就带着解家人的那种阴暗面,永远无法真正做到光明磊落。
如此这般的反复琢磨,又在自我审判中结束。
这样的思维模式,解雨辰竟已经习惯了。
归根究底,这一切不过是自寻烦恼,他注定了要在被人精心打造的牢笼里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属于他的命运终结点。
既然睡不着,干脆不睡了。
解雨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换了套衣服,去黑瞎子的房间拉了根凳子。
就坐在床头。
盯着昏睡中的黑瞎子。
黑瞎子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一个人,同一个空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是很难安心睡觉的。
更别说是被人坐在床头盯着。
解雨辰想着自己这样也是在帮助可怜的老人家早点醒过来。
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并不是很想被行善的黑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