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怅的声音隐隐绰绰穿过魔风传到镇魔台上几位元婴真君的耳中。
镇守此地的真君大多寿元将近,突破无望,不如给人族九州贡献最后一分余热。
只是......修炼到此等境界,心中善意早已被世事磋磨的差不多了。
铜淮叹了口气,声音幽幽传来:
“半怅小儿,非本君不愿,”
“而是有这归一鼎在,本君不管渡送多少灵力,你也吸收不了半分!”
归一鼎的品阶是长生界罕见的后天灵宝,不,其品阶比之后天灵宝甚至要更高一等!
其早已跳脱出万知楼所编造的百器榜的行列,是诸修梦寐以求之物。
此鼎以吞炼万物而着名,
就算他们这些真君将全部灵力尽数灌入鼎中,也未必能将其撑满,而只要鼎肚不满,许半怅就得不到半分灵力!
不夸大的说,就算敕渊方圆百里之内的修士全部来此相助,也未必能让饕餮似的归一鼎感觉到撑饱之意。
铜淮真君的这句话彻底将许半怅打入地底,
再不能翻身!
他似看恶鬼般看向面前的青铜大鼎,他身携滔天气运所撞见的宝鼎,居然成为让他再无脱身之路的一把重锁,让他束缚满身,难见天明。
魔风呼啸,鬼哭入耳,
许半怅终于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的这份掠夺而来的运,
究竟让他得到了什么?
不过许半怅到底是从炊烟泥泞中走出来的,此刻仍未放弃,他先是想起自己在初入敕渊布下幻阵迷惑后来之人时借吸取魔气储于鼎中的磅礴灵力。
他本打算结丹时再动用,可现在显然不能再等下去。
他以心念催动青铜大鼎,
奈何不得半点回应。
装死!
这个鼎在装死!
许半怅差点把满口牙咬碎,他颤抖着手从储物戒中掏出无数丹瓶,一把一把的塞入嘴里吞入腹中。
他的积藏自然品阶都不低,汹涌的灵力在肚中爆开,他面上的动容还未展露半瞬,就又被归一鼎给抽干了!
许半怅僵立在原地。
白玉丹瓶从掌心掉落,“砰”的一声被魔风搅碎成无数玉屑。
他看向归一鼎的目光如看恶鬼。
“斩断契约!”
“我要斩断契约!”
什么九州重宝!
什么造化归元!
通通都没有他的命重要!
许半怅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不容易陷入入定境界,探清识海中那一道足够隐秘的契约印记,刚想将其彻底碾碎,可印记在归一鼎鼎灵的操纵下灵巧避开!
“嘿嘿!”
他似乎还听到了嘲弄声:“为天道所束缚害本鼎被你契约!”
“难不成你的运势还能助你摆脱我不成?”
许半怅得来的运,为万宝齐聚己身之福缘,却非真正得天道钟爱的遇事逢凶化吉之天命!
他一身运势为人力所积!
并非为天道所赐!
因此,这一身运,是固化的,僵硬的。
许半怅,摆脱不了归一鼎,连他被封灵阵所封住的满身气运,都在让他和宝鼎之间产生诸多羁绊和千丝万缕的联系!
意识到这一点的许半怅站定在原地,
魔风吹来,他长发飘摇,一身月白长袍清爽如旧,面上悲怒难辨,更多的,可能还是平静。
·
方笮真人强行探清封魔禁制如今状况后,双目流下两行血泪。
他神情顿时陷入萎靡,连喘息都似变得艰难。
是他托大了,
以为自己位列七品便敢来敕渊一探,殊不知当年道魔之战时,人族倾尽多少才将这一道决断之墙竖于深渊之上!
他一人如何能补!
一位“老人”搀扶住他,方笮抬起手,双目被血泪糊住难以睁开,他脖颈后扬,似被人一把扼住,声音也极为凄厉:
“各位真君!”
“请求援九州阵师!齐聚敕渊!”
声音圈圈荡开,给暗无天日的敕渊增添几分急促的危机感。
铜淮和另外几位真君对视一眼,
金丹修士入渊,他们尚且能在镇魔台上看顾一二,倘若到时候要八品阵师乃至九品阵师出场,恐怕得寻来一位化神真君在台上护着了。
商议片刻,铜淮真君手中多出一面八方玉,此玉正面雕以龙虎,背面刻以玄鸟,以灵力激发,不过片刻,镇魔台上竟传来飘渺之音:
昆仑宗主落若虚:“铜淮老儿,可是敕渊有事?”
接着是另一道苍老些的声音:“何事催动八方玉?速速道来!”
八方玉,乃是一种可遍及九州的传讯之物,非紧要关头不可动用,因着敕渊关系重大,自十数年前那场异动后,镇守此地的修为最高者手中也握着一块。
此刻,七大宗门和各大世家的主事之人都在第一时间响应玉符号召,而敕渊中的情形也清晰无比的通过八方玉传至各地!
却只能看到镇魔台下浓厚的黑雾。
铜淮真人轻一蹙眉,大袖一挥,顿时黑雾散去,其下不知何许深处的情形竟也清晰起来。
那道恢弘的可堪勾连天地的禁制清晰无比的落入几大势力掌权人的手中,看到那道明显的裂痕和四溢的魔风时,他们平静若死水的心湖上到底还是泛起圈圈涟漪。
一起映入他们眼中的,还有禁制前神情晦暗的许半怅,
以及见魔崖下,数位在魔风侵袭下如一叶扁舟顽强支撑着的蕈枢等人。
不知另一头哪位世家的家主突然道出一句:“魔族果然贼心不死!”
“还想染指九州!”
“把他们打回魔域真是便宜他们了!来日我九州若能得见炼虚,定要率军将他们尽数歼灭!”
声音隆隆荡开,底气十足的傲然之语倒是让镇魔台上紧张的氛围散去不少。
也是,他们背后站着的可是九州所有顶尖大能,
不过是一处小小的裂缝,
怎么可能难的住他们!
铜淮真君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疲惫:
“封魔禁制难以补全,”
阵道之难不是塞入一两件珍惜灵物把破缺之处堵上就算修补好的,其中精细需沟连南北,贯彻东西,尤其是这样一副纵横连天的大阵,更是容不了丝毫差错。
破漏之处虽小,
但若不能重归圆整,九州恐怕要动荡一番了。
不过十余年,禁制便连连出现两次破漏。
这何尝不是一种预示。
这道已经护得九州安定数千年得禁制,到底还能撑多久?
下一次若再现破绽,还会尽是魔风四溢这样的小打小闹么?
寻常修士想不到,但这些人族大能却心中门儿清,只是他们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免得惹得人心惶惶。
铜淮也有些自责,想他镇守此地不过十余年就出了如此大的差错。
也幸好发现的还算早,
他继续道:“需......”
却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虽轻,虽浅,却如春风穿拂万物,一人不落的传入所有人耳中:
“许师兄,”
“你身上连接十二处穴窍的阵法,”
“可是传自杜天真尊的十二元封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