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号角刚刚消散,军营里已洋溢着欢腾的气息。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篝火旁,擦拭着染血的兵刃,脸上带着久违的笑意。
连靖大步流星步入帐中,铠甲上的血渍未干,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飞扬神采。
“这次多亏了清清姑娘,”他朗声笑道,声音格外洪亮,“有天下第一神医坐镇,什么蛊毒都不足为惧!”
清清正低头整理药方,闻言手指微微一颤。她抬起头,唇角勉强勾起一丝浅笑。
“连大人说笑了,我、我哪里当得起‘神医’二字。”眼底落寞如秋叶飘零,转瞬即逝。
那个在师父口中天资卓绝、力压群雄的神医,那个传说中金针渡厄、妙手回春的医仙,真的是自己么?
如今除了识药辨毒,那些精妙的针灸技法,那些起死回生的种种绝学,都随着记忆消散在不知名的过往里。
连靖笑容僵在脸上,懊悔之色一闪而过。何渊适时地轻咳一声,拎起酒囊晃了晃。
“老连,该去犒劳将士们了。”
说着,他对连靖朝景深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瞧我!”连靖一拍脑门,顺势揽过何渊肩膀,“走走走,今日定要与你痛饮三坛!”
两人脚步声渐远,帐前只剩篝火偶尔爆出的火星声。
景深不知何时已站在清清身后,影子温柔地笼罩着她单薄的肩线。
“你可知道,为何你家会叫药王谷?”
清清茫然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因为那里曾经住着一位真正的药王,就是你的爷爷。”他望着清清纯净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拂过药田的晚风。
“他一生尝遍百草,着书立说,虽不通针灸之术,却让天下医者奉为圭臬。”
景深伸手拂去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尘灰,神情越发专注,“清清,不是所有人一生只能走在一条路上。”
清清怔怔地望着他,胸口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撞了一下。
“纵使你再也拿不起银针,可你对药草的领悟,这世间无人能及。”火光映照下,景深轮廓格外清晰,眉宇间满是郑重和鼓励。
“你可以努力成为新的药王,让药王谷再次名副其实。”
刹那间,清清心间仿佛有春风拂过,那些盘踞多时的郁结如晨雾般悄然消散。
何必非要执着于成为过去的自己?这世间医道万千,她自有她的济世之法。
目光与景深相接,时光的河流在此刻交汇。她望着那双映着火光与自己的眼眸,终于懂得这份悸动从何而来。
世间再无人能如他这般,既懂得她失去的遗憾,又笃信她未来的可能。
视线落在清清微张的红唇上,景深眸色渐深。他倾身靠近,呼吸间的温热拂过她脸颊。
清清耳根泛起薄红,下意识就要躲开。
就在这一瞬间,修长的手指扣住了她后颈,带着难以拒绝的力道。这个吻来得突然又炽热,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
清清喉间溢出一声轻哼,掌心抵在他胸膛想要推开,却被他另一只手牢牢扣住腰肢。
他待她向来温柔体贴,唯独此事霸道得不容抗拒。
唇齿间的纠缠渐渐抽走了她的力气,推拒的手不知不觉揪紧了他衣襟。
察觉到她默许,景深眼底暗色更浓。他辗转加深这个吻,直到清清气息紊乱才稍稍退开,却仍流连在她柔嫩的唇畔。
“你可知我忍了多久......”
“你、你别说了!”清清羞得将脸埋进他肩头,声音细若蚊呐。
“你欺负我!”
景深低笑一声,薄唇贴着她发烫的耳廓轻蹭:“这哪是欺负......”
低哑的嗓音裹着灼热呼吸,直往她耳蜗里钻。
“分明是喜欢。”
他早知她耳垂最是敏感,故意用齿尖轻轻碾磨,满意地感受到怀中人一阵轻颤。
“我就爱看你为我脸红的模样,比朝霞还动人......”
这话让清清蓦然想起那日他在众目睽睽下传音入密的孟浪之语。
原来他那时说的竟然、竟然是......
清清顿时又羞又恼。
“你、你不要脸!”
景深勾起唇角,单手扫开桌上散落的药方,将人抱起放在案几上,灼热的唇顺着她纤细的颈线往下游移。
药方飘落在地,发出沙沙轻响。这声响让清清迷蒙的眸光稍稍清明。
她想起战场上的蛊虫,想起那些尚未理清的过往,想起自己遗失的记忆......
景深手掌已经探入她怀中,温热掌心贴着她肌肤游走。
“等等!”清清猛地清醒过来,双手抵住他胸膛。
她声音慌乱却坚决,手脚并用地在他怀里挣扎,“放开我......”
景深看着她推开自己,手忙脚乱地整理散开的衣襟,并未继续勉强。
他后退半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从她方才情动的反应,他确信她心中仍有自己,只不过和好如初还需要时间。
清清背对着他系好衣带,忍不住咬了咬唇,暗恼自己又一次险些被他得逞。
待气息平稳后,她才慢慢转过身来:“我......有件事想做。”
“什么?”景深嗓音仍带着几分暗哑。
清清垂下头,纤长的睫毛投下浅浅阴影。
虞紫苏疾步穿过营地,在拐角处被连靖横臂拦住。
“郡主且慢,”他压低声音,“主子这会儿怕是不便见人。”
“我要与他说中蛊将士的后续用药。”虞紫苏蹙眉。
连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主帐方向:“这个......主子正与清清姑娘在一处。”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并不委婉。虞紫苏身形一僵,指节微微发白。
“知道了。”
“庆功宴要开了,不如您同我们......”
“不必。”她打断连靖的话,裙摆划出冷硬的弧度,“我还有脉案未看。”
夜风卷着远处将士的欢笑掠过耳畔,虞紫苏走出几步却又停下。
她心知不该,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折向主帐方向。
帐内烛火将两道身影投在帷幔上,高大的人正将少女抵在案前,轮廓交叠如交颈鸳鸯。
虞紫苏站在原地,几息之后猛然转身。风掠过发烫的面颊,心底有个声音不停质问。
不是早就决定放下吗?不是早知他心中从未有过自己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仍会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恍惚间,清清那双澄澈如初的眼眸又浮现在眼前。明明已经失了医术,明明连银针都拿不稳,为何还是让她生出被压制的感觉?
就像当年那个站在岐黄大赛擂台中央,令所有人黯然失色的神医少女从未离开过。
她倏地停住脚步,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深吸一口气,翻涌的心绪终于被尽数压下。
绝不能动摇,那件筹谋已久的事也绝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