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见状不免窃窃私语。老鸨嘴角抽了抽,金戒指在袖中攥得死紧。
“罢了。”清清拍拍手,转身要去拾地上的篮子,“横竖也不是非她不可。听说东街牙婆手里有好几个干活麻利的......”
老鸨急急拽住她袖子,“五十两!只要五十两,你把人领走!”
“二十两。”清清晃了晃荷包,银两碰撞声清脆悦耳。
“你把她打成这样,多一个铜板我都不要。”
见老鸨犹豫,清清抬脚就走:“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店喽。”
“等等!”老鸨一把夺过银两,恶狠狠推了地上女子一把,“滚,晦气东西!”
老鸨带着打手骂骂咧咧离开,众人也都渐渐散去。
街角只剩下那女子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嘴里不住地呢喃。
“我不要......不要出卖身子......”
清清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蹲下身轻轻道:“没事了。”
她柔声安慰,小心翼翼避开伤口,“你已经自由了,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
忘忧小馆里,白砚辞盯着桌上凉透的翡翠饺出神。
阿圆第三次过来添茶时,终于忍不住开口:“白公子,清清姐姐采买至少要一个时辰,要不你先回去?等她回来了我再叫你。”
“不必。”白砚辞摇头,端起茶杯又放下。他望着门口方向,心里翻涌着无数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
他该道歉的,该告诉她在他心里,她从来都是最纯净明亮的女子。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白砚辞“腾”地站起来,却看见清清背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姑娘,摇摇晃晃地跨过门槛。
“阿圆!快来帮忙!”清清脸色煞白,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透,“我、我没力气了......”
白砚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在看清那女子面容的瞬间如遭雷击。
“你为什么把她带回来?!”
清清被他吼得一愣,差点摔倒:“你......你认识她?”
女子虚弱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人后,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大......大哥......”她气若游丝地嗫嚅,泪水混着血水滚落。
“住口!”白砚辞厉声喝断,额角青筋暴起,“我没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妹妹。”
妹妹?
白砚辞的话如惊雷炸响,清清和阿圆都僵在了原地。
“快扶她坐下。”清清最先回过神来,和阿圆一左一右架着姑娘往长凳走去。
可她却挣脱了二人,踉跄着扑倒在白砚辞脚边。
“大哥......我不指望还能回家,只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嗓音嘶哑,脸上血痕被泪水冲刷出几道浅沟。
白砚辞下颌绷紧,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扯回了衣袍。
“从你做出那等丑事起,我就当你已经死了。”
那姑娘瞳孔骤然紧缩,喉间溢出一声呜咽,整个人像断了提线的傀儡般栽倒在地。
清清慌忙去接,却因脱力跟着跌坐下去。阿圆急得团团转,可她瘦小的身子根本撑不起两个成人。
“白砚辞!”清清急得声音都劈了,“你搭把手会死吗?”
白砚辞在门口顿了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嫌她脏。”他没有回头,衣袍翻卷间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混账东西......”清清磨着后槽牙,强撑着指挥。
“阿圆,取条厚棉被来。再喊你哥带两个伙计过来帮忙。”
等把昏迷女子安顿妥帖,看着阿圆去煎药后,清清才揉着手腕向外。
推开玉馔轩三楼的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白砚辞仰头灌下一杯烈酒,却被呛得剧烈咳嗽,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前襟,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不会喝还逞强。”清清皱眉在他对面坐下,“你妹妹的伤很严重,大夫说如果调理不好,以后可能......”
“不要说了!”白砚辞砸了酒杯,瓷片在地上崩裂。
“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烛火摇曳间,清清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她轻叹一声,放缓了语调:“骨肉至亲,何至于此?”
“骨肉至亲......”白砚辞嘲弄地低笑起来,伸手去够酒壶,却被清清按住。
他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声音沙哑,“七年前父母染病去世,堂叔吞了家产。我们被赶出来时,芷兰才十二岁。”
清清安静地坐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安慰,却让白砚辞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放下圣贤书去码头扛沙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换来的铜板还不够买半斗米。”
指尖在桌面划出白痕,他渐渐陷入那段痛苦的记忆。
“那天我满手血泡回来,想着终于能让芷兰吃上热腾腾的包子,谁知竟看到她跟着万花楼的老鸨。”
白砚辞攥紧拳头,液体从他脸上滑落,分不清是溅到的酒还是泪。
“她把二十两银子砸在我脸上,说再也不想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他手指收紧,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哽咽声如困兽哀鸣。
“不管我怎么求她,都没有用,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清看着白砚辞颤抖的双手,语气平静却带着认真。
“我见到她时,她被打得浑身是伤,嘴里却一直念着‘五年到了’。”
白砚辞手上一僵,眼中闪过惊愕。
五年前的今天,正是芷兰跟着老鸨离开的日子。
“若她贪图富贵,为何宁可被打死也要逃走?”清清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
“若她当真自私,当初又为何要把那二十两银子留给你?”
白砚辞瞳孔骤缩,嘴唇微颤却说不出话。
“白砚辞,”清清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骂人的,可你......你就是个笨蛋。”
最后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要不是你糊涂,你妹妹也不必多受这些苦。”
她起身推开窗户,冷风倏地灌入。
“她的伤需多晒太阳才好得快。我与阿圆抱不动她,她又不肯让店里其他男子近身。”
回头望着呆坐的白砚辞,淡淡道,“要不要管她,你自己拿主意。”
白砚辞刚要张口回绝,清清却已走到门边,没给他推拒的余地。